“不碍事。”白其索站了起来,走向另一桌。
此时,人声鼎沸。
这座被竹林包裹着的小山村,再次迎来了热闹。
而上一次如此热闹,还是白其索被清北录取,宴请乡亲的时刻。
那会儿,他老爹还没钱。
村里的老人委员会经过研究,而乡亲们也满腔热血地家家户户出了份子钱,风风光光的办了个流水席。
都说,祖祖辈辈没这么热闹过。
当时,鞭炮是足的。
从村头放到村尾。
食材是现杀的,村里的大户李老板出了一头牛,刘家二娘则是个极为豪迈的婆娘,她一口气把原本给媳妇坐月子的三十几只鸡,杀了一大半。
最让大家意外的是,高家那一辈子都没娶上婆娘的单身汉,竟从地窖里挖出了好几大罐子酒。
当时,他们忙碌时,这位新晋的状元郎正在睡梦中,并不知道外头已经熙熙攘攘,大摆宴席。
记得,当时他们八抬大轿,他坐在上头,只听得周遭鞭炮齐鸣,前头小孩居然在撒着猪饲料。
这样,能保佑村里头风调雨顺,家家繁荣。
他们都说,沾了白状元的光了。
别说下一代沾了光,长在这状元村,有面子,连祖宗都沾了光。
村里的老人委员会翻遍了族谱都没有出过这么厉害的人物,他们战战兢兢生怕怠慢了状元。
怕怠慢了祖宗给与的这福气。
那场热闹,办了足足两天。
“本应该热闹个三天三夜的,但他们学校非说这通知书还没下来,啧啧,只办了两天。”
“是啊,可惜了,只办了两天,嘿嘿,隔壁村羡慕得口水掉一地!”
“那可不,风水轮流转,祖坟开了叉,福气啊!”
乡亲们好一通炫耀。
一时,白其索从光着裤衩子,从小就尿得比别人远,到后来读了高中后,根本不用学就年年年级第一。
等等。
乡亲们真是吹牛不用打草稿,将他这名声远传了出去。
一个省状元,对于村里来说几百年难得一见,但放到整个地区,却不至于那么轰动。
说起来,也就是这小县城轰动一阵子,而周围几个村羡慕好些年罢了。
但老人们说得对,这宴席摆好了,家家户户出了份子钱,那祖宗会保佑他们的。
会保佑这状元村,风调雨顺。
果然,白其索带来了好事。
先是花了大钱将祖宗祠堂大修了一番,后又将好些个年轻壮年却没有学历的小伙子们,带去那闪着光的帝都工作。
好些呢!一个月一万多,上哪找这么好的活儿?
继而,又开始修路修房,修池修桥。
这种人物实在是少,那些个刚刚出去的状元郎都还在学习呢,他就能回馈乡里了。
当地的媒体来了。
当地的官员也来了。
状元村的牌子,正儿八经地挂在了村头,连那棵穿心堂的古树都沾了光。
后,又修建了供小孩放学后回来学习的讲堂;建了孤寡老人的养老堂。
当地的媒体来了。
当地的官员,又来了。
而这个原本穷困无比的村落,有了状元加持,连单身汉都少了许多。
小小村落,是何等风光?
“上一次这么热闹,还是你去念书时呢!”曹嗲喝得红了眼。
白其索微笑着一饮而尽。
“还是咱们状元厉害啊!现在外头物价可太贵了,这么多吃的……得亏了我们状元啊!”颜娘一向会说话,夹了一筷子肉给白其索。
白其索一口吃下,再端上一杯一饮而尽。
小小村落,从村头到村尾,流水席摆开,肉香十里,酒飘入魂。
白其索一杯又一杯。
温杏原想着,或许自己能帮他挡挡酒,但看这架势,很是害怕。
这一杯又一杯的,可别喝坏了,温杏心想着,手再一次扯住了他的袖子。
“怎么每次都全干呢?”她担心却又不敢表现得过于担心,怯怯又心疼。
白其索却不看她,只是摆了摆手,走向另一桌。
生物萤虫萦绕、尾随、全方位捕捉着他的每一刻,盈盈绕绕着实在是多。
比那夏日里灯下的飞蚊还多。
他很是恼火地挥了挥手,温杏却以为他喝醉了,连忙扶住他。
他却轻轻地一扯,挣脱开来,再次挥了挥手后,遂作罢。
只是摇了摇头,再次与人饮酒。
喝了一圈后,他回到了潭嗲身边。
“潭嗲,还是跟我去吧,你们全家都去,我那儿比这好,这马上就要变天了,要变天了。”
“哎呦,这你伢子,怎么又说这个?我说了,就算是明天天塌下来,我也不能走,这只祖训啊!”
他又走到李老板那。
“李老板,你看你这生意做得真是不错,不如还是跟我出去吧,我能让你翻番,不,翻十倍!”
“我儿子跟你去啊,我可不能去,这儿一亩三分地的,是我老爹给我留的,不能走哇。”
白其索看向村里头那单身汉,高家小子。
“高老哥,我怎么没在出去的名单上看到你?跟我去啊,外头婆娘多。”
“哈哈,你不晓得吧,自从这地儿是状元村,而且你又修了这路这学堂什么后,我有婆娘啦!”说道婆娘,高老哥打了个酒嗝。
抬手一指。
在酒桌一侧一个长得肥妹高壮的女人,正羞涩地低下头。
“又高,腚还大,能生男娃!”高家大哥将花生米丢入了自己的嘴里。
非常坚定地摇了摇头,“不去,外头天翻地覆我也不去!我要在这先把娃给生了!”
这真是件美事。
美得周围人伴随着这高家大哥的炫耀,笑了起来。
白其索也笑了起来。
他抬起酒杯,一饮而尽。
继而,走向下一位。
在倩倩的手里,有一份长长的名单,上面都是愿意这次跟着他走的乡亲。
不多,约莫三分之一。
也是,末世,那是多遥远的字眼啊。
各家各户派出最得力的人,能出去赚钱的人便是了。
“白总,你喝太多了。”温杏的手再次扯了扯他的衣袖,满眼担心。
一旁正喝着鸡汤的婆娘,自然是个过来人。
这小姑娘满眼的星星,她能看不出来?
不过却也没挑破,像这等厉害的状元郎,有姑娘喜欢是正常的。
再说了,白其索只是轻轻地又一扯,并不理会她。
这人呐,百态。
活着的人,哪有谁那么清清白白,又无欲无求?
当时升学宴,愿意杀一整头牛的李老板,求得是杀给白其索这位状元郎的牛,在自家院子里杀。
说是,这样会紫气东来,生意兴隆。
那杀了给儿媳妇坐月子准备的鸡的刘家二娘,主意是儿媳妇出的。
说是,这样会让肚子里的宝宝沾沾文曲星的光,讨个吉利。
至于将存了半辈子的酒挖出来的高家大哥……
谁不知,他多少次在外头吹牛,说是与白家这位意气风发的状元郎是铁哥们。
“嘿,你是不知道啊,升学宴的酒,老子的放最前头!”
“嘿,我和他的关系,那可不一般。”
“分分钟,只要老子想,他立刻带我出去发大财去!”
白其索也不含糊,虽说平日里和他没多少交集,但每次他喝酒吹牛打电话过去,只要得空,都接了。
不但接了,还真给他修了屋子。
这不,还真让他讨到了婆娘。
这么好的地方,这么好的风水,这么好的日子,他们不想走。
也不会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