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人送走,沈星楼翻身上马,直奔伏牛山。
临近端午,今年的天气格外炎热,搜山的人马傍晚在山脚汇合,水囊里的水早就喝空了,人人都汗流浃背,灰头土脸。
沈星楼紧绷着脸,看着一无所获的众人,最终挥手让他们回城休息。
先前被派遣带兵过来的心腹留了下来。
“大人,即便狡兔三窟,那么多的山贼藏匿在山里,不可能找不到一点蛛丝马迹。”心腹开口道。
“但封锁各要道的路口都有我们的人,确实没看见有人逃出去,昨日也向相邻各郡县发函,让他们卡紧关口,目前尚未接到任何消息。”
沈星楼仰头望着面前的高山,若此时此刻他还把伏牛山作为唯一的突破口,那确实偏执了。
“他们又不会飞天遁地,既然大家都没有看到他们,那说明他们还在附近。”
当天夜里,沈星楼带人突袭了伏牛山下的一个村庄。
三更天,将士将村子团团围住,火把的红光照亮了夜空,村头的大黄狗拼命狂吠,很快整个村子都苏醒了。
哐哐的拍门声,严厉的呵斥,伴随而来的是男人女人的叫嚷,还有孩子的哭闹声,乱作一团。
沈星楼负手站在村头的一块空地上,看着士兵将嘟嘟嚷嚷的村民陆续引了过来。
“大人,这三更半夜的,为何突然将我等老小都押来这里,可是出了什么大事?”走在最前面的村长一脸不解的问道。
沈星楼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老叟,他年约六旬,精神矍铄,一双眼睛直直的看着自己,里面没有惧意,反倒有一丝不满。
“自然是为了剿匪,还望你们配合。”他开口道。
“剿匪怎么剿到咱们村子来了?”村长大吃一惊,“难不成大人认为我们窝藏罪犯?”
他话音刚落,人群里便叽叽喳喳的议论开来。
“我们都是老老实实的庄稼人,和那些山匪八竿子打不着。”
“这不是欺负人吗,自己抓不到人,就大半夜的来折腾我们这些无辜的老百姓。”
“就是,别不是怕上头怪罪,随便找人顶罪吧……”
不满的议论声此起彼伏,站在沈星楼身侧的侍卫面色铁青,大声呵斥道:“全都住口。”
吵闹声戛然而止,仔细听还有少许的窃窃私语。
沈星楼倒不生气,他刚做官没几天,心里根本没有官架子,更不想树官威,不过这些村民的反应倒是很有趣。
他什么也没说,只命人将这些村民按户排好,然后拿了户籍册挨个点名看过去。
这个村子看起来落魄,但也有七八十户人家,且多半人家都有壮丁。
点完名册,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这时奉命搜查的人也回来了,为首的人禀报道:“大人,村子里里外外都搜过了,没有山匪的踪迹。”
沈星楼闻言难免失望,再看面前的村民却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大人,小民能回去睡觉了吗?”村长问道。
沈星楼思虑了一瞬,刚要开口,忽然人群里扔出一团东西,天黑看不太清楚,沈星楼本能后退闪开,只见一个臭鸡蛋落在他脚边,腥臭的蛋液溅了少许在靴子上。
“大胆,竟敢袭击朝廷命官,谁扔的立刻站出来!”沈星楼的心腹动了怒,他上前一步,利刃出鞘,怒喝道。
人群噤若寒蝉,沈星楼抬头看着面前的村民,脸色冷了几分,他不开口,便是默认了心腹的话。
“谁扔的,站出来,否则今晚谁也别想离开。”心腹再次说道。
如此僵持了一盏茶的功夫,一个十来岁的男孩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一脸桀骜,尽管眼中有一丝藏不住的胆怯,依旧昂首道:“是我扔的。”
沈星楼审视着他,问道:“你为何要向本官扔臭鸡蛋?”
“因为你带兵包围我们的村子,你还有一双蓝眼睛,你看起来才像坏人。”男孩大声喊道。
人群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看向沈星楼,只见他眯着眼睛,意味不明。
村长这时才露出慌张,走到男孩身边求情道:“童言无忌,大人千万别跟黄毛小儿一般见识,他爹娘走的早,也没人教导他。”
沈星楼笑了笑,这个莽撞的男孩确实是村里的孤儿。
他弯下腰,凑近男孩的耳朵轻声问道:“臭鸡蛋真的是你扔的?”
男孩忽的面色惊惶,眼神躲闪,明显的六神无主。
沈星楼嘴角的笑意讥诮,眼神冷冷扫过人群中一个七尺大汉。
“无妨。”他拍了拍男孩的肩膀,让他回去。
村民都看着他,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他就这么轻易放过了袭击他,甚至言语辱没他的人。
“本官初来乍到,自问尽职尽责,可你们对本官的敌意却很大,难道就因为本官长了一双蓝眼?”沈星楼看着面前一张张冷漠的脸,自嘲的说道。
半响无人接话,村长有意缓和气氛,陪着笑说道:“大人恕罪,咱们村地处偏僻,又穷又蛮,村民们不知天高地厚,不懂规矩,加之洛城那些高官从未管过我们死活,也只有一个范大人对我们尽心尽力,因此大家打心眼里只认他。”
这一番看似掏心窝子的话理直气壮的解释了他们的不敬。
沈星楼笑得意味深长,“看来本官下次应该请范大人一起来搜查,这样你们就会好好配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