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的来了！”
男人斥责道。
残酷的战场上，斑驳的城门边。
无数箭矢射发！
女孩呆呆地仰头看，张开了空空的小嘴，双手摆动着，像是解释什么。
男人本已腾空，见到此幕，心中暗骂一声，
顾不得这漫天的箭雨，挥手间剑意迸发！
俯身便搂住女孩，顺势将周身的异族斩杀。
“我让你等我，你怎么没跟着州牧安排的人离开？”
女孩只是抓紧了他的手，摇了摇头。
她想说的有很多，但此刻又怎么表达得清楚呢。
“哎！”
男人再冷血，又怎能放下一个孤苦伶仃的小姑娘。
更何况在她身上，有时还会看到自己女儿的影子。
人都是自私的，他也不例外。
若是带上一个人.......
“带上就带上了，还能如何！”
他心神一定，直接抓起了女孩，凌空跃起！
“关上城门！”
剑气横扫，将靠近城门的异族统统切开！
“嘎吱！”
门内的守将还正在疑惑剑仙为什么突然又恢复了实力，没有多想，遵守命令即刻关闭了城门。
“闭上眼睛，别看，一会若是有什么意外，我出声，你就立刻离开，明白吗？！”
女孩看着男人严肃的表情，只得点了点头。
“好！”
话语落下，周身笼罩的惊人剑意在这一刻爆发！
一柄真正意义上的巨剑虚影，连同周遭的异族，皆包裹在内。
万物似乎都在这一刻沸腾！
猩红的天空掀起滚滚巨浪，顷刻间云开雾散！
无可匹敌的威势扩散开来，摧枯拉朽地毁灭着一切！
“哼！”
呼延觉冷笑，反手紧握长枪，抬脚重重一蹬，在这无边无际的战场上竟也腾空而起！
他已经看出来了，这所谓的剑仙根本就不想与他死战。
不然这等实力，为何要现在才用？
这分明是为了离开边关而准备的底牌！
“今日布下了天罗地网，怎么可能让你逃走？”
长枪扭转，恐怖的速度瞬间超过了声音。
剧烈的音爆声随着他长枪的递出，层层响起！
如同打碎了一道道关卡！
直到最后，枪尖竟隐隐出现了一头可怖峥嵘的青面妖兽！
“嘭！”
“嘭嘭！”
“嘭嘭嘭！”
无法形容的两道攻击碰撞在了一起！
一瞬间，天地失色！
强烈的白色气浪混着无数血沫如雾气一般向外飞快散去。
强烈的冲击让远处的异族士兵也感到五脏六腑被震裂，吐出一口鲜血。
待烟雾散去，长枪已然回到了呼延觉的手中。
而男人凝聚的巨剑虚影隐有裂痕出现。
“这异族难杀对额很，绝不能再拖了！”
他闷哼一声，身躯再次腾高。
呼延觉不可能给他逃跑的机会，纵身跃起，同时口中大吼！
“重弩，放！”
无数异族蹲下身子后撤，一台台庞大的弩车被推了出来，
精铁弩箭被两三人合力装在弦上，随后发射！
天空瞬间被这密密麻麻的弩箭染黑！
当决定释放弩箭的这一刻，呼延觉便铁了心要这剑仙死在这里，
哪怕是会误伤同族也在所不惜！
“你能挡住一根两根，还能挡住这么多吗？”
“更何况，还有我呢！”
绝对的肉身意味着绝对的力量，绝对的力量带来的便是绝对的速度！
他竟是比之男人还要快上几分，瞬息间便拦在了男人身前！
“这弩箭，就连我受了都吃不消，我倒要看看，一个重伤且只想逃跑的人，能承受几箭！”
如闪电般，男人倾力抵挡却仍旧是徒劳无功。
弩箭在触碰到无匹剑意的那一刻，扭曲破碎！
硬生生吃了几箭，他便感觉体内的伤势有复苏的迹象！
“绝不能这样下去了！”
他拂手斩开漫天箭矢，身影一瞬，转眼再次回到了城门前。
而那异族战神随即俯身冲来！
男人眉头顿了顿，瞧了眼身下的女孩，眼神一凝，
指尖挤出几滴鲜血，洒在了她的手中。
“以此血抹在剑身，便能暂时发挥这剑的几分威能，保护好自己！”
说罢，腾身与呼延觉战到一处！
.......
女孩懵懂地看着手背的鲜血，愣了一下，吃力地拔出了腰间的剑。
然后，擦在了上面。
惊人的剑气从剑中爆发出来，环绕在她的周身。
这柄对她本来极为沉重的长剑忽然就轻了下来，就像是儿时在村头折下的树枝，可以随意地挥动。
随着她的挥出，锋利的剑气顿时横扫而出！
切碎了涌上来的异族！
“这是.......”
她眼神中闪出异彩，惊讶地看着手中的长剑，毫不犹豫地挥动起来！
“嗤！”
“嗤！”
就像砍瓜切菜般，任何妄图靠近的敌人，都被这剑中蜂拥的剑气撕碎！
“我，我居然，也能杀敌了吗？”
“娘亲，父亲！我、我也能杀敌了！”
她张开了嘴，手挥舞得更加用力！
思绪不知不觉间，仿佛又回到了过去。
.........
那天，天气晴朗，阳光正好。
她玩耍了整整一个上午，才告别了小伙伴，回到了家中。
木栅栏里是泥坯的院子。
父亲刚耕地回来，见她回来，一把抱住了这宛若泥做的孩子。
“怎地玩得这般脏，快洗把脸，你娘亲已经做好了饭，就等咱们爷俩呢！”
她笑嘻嘻地挣开，背着一只手，接了瓢净水，简单地擦了擦脸，就跑到了灶台前去了。
“娘亲，娘亲，快看！”
她凑到了娘亲的身边，喜悦地说道。
“看什么啊，乖儿。”
女孩举起藏在背后的那只手，那是一根被仔细地剥皮的光滑柳枝。
“娘亲，我可是找了好久，才找到的！”
她兴奋地挥舞着手中的树枝！
“以后娣儿就可以保护你们啦！”
“好，那以后就由娣儿保护我们。”
娘亲弯下身子，笑着递给她一个盘子。
“不过在此之前，乖乖辛苦一下，先把菜端上去吧。”
“切！”
娣儿撅了撅嘴，不情不愿地接过，回到了院子里。
而父亲正蹲在泥土里，不知道在看着什么。
她缓缓地走到父亲身边，不开心地说道。
“父亲，我能保护你了！”
“嗯嗯嗯，娣儿最厉害了！”
中年男人捻起一把泥土，眉目凝重，有些敷衍地回答道。
父亲又是这样！
女孩无趣地踢了踢石子，泥土里有虫蚁飞快地钻出。
父亲总是哄着她，一点也不相信她所说的话，所以她才不愿意对父亲说，她找到了一根这么漂亮的树枝。
“父亲，你也不相信娣儿能保护你们吗？”
她无精打采地嘟囔道。
“怎么会呢？”
男人转过身，勉强挂出微笑。
“我最相信娣儿了，听话。”
他摸了摸她的脑袋，一只手抱起她。
“跟往常一样，娣儿，我们一起玩个游戏，你乖乖地藏在米缸里。”
“我和娘亲没叫你，千万不能出来哦！”
说完，不由分说，便一把将她塞进了米缸里，关上了盖子。
女孩撇了撇嘴，乖巧地蜷缩在了狭小的缸子里。
也不知为何，从今年起，父亲娘亲，总是要与她玩这样的游戏。
可她明明已过了这个年纪。
真当她听不见么？
她可是听到了父亲母亲一直说，最近异族不老实，边关这里危险得很。
“所以我才要保护你们啊！”
只能乖乖配合了。
女孩叹了口气，大大眸子一片漆黑。
“父亲娘亲，你们可真叫人担心啊。”
.........
“不管这次是不是虚惊一场，他娘，我们搬走吧。”
中年男人皱着眉，叹息道。
“可，我们离开了，又能去哪里呢？”
女人咬了咬唇，担忧地看向了丈夫。
“去哪也好过于在这里，至少不用每日担惊受怕。”
他一把搂住妻子，轻声安慰道。
“再苦再难，有我在呢，活下去，总不是问题的。”
“嗯。”
就在此刻，马蹄声起。
有哀嚎、硝烟。
惊慌蔓延了整个村子。
烧杀轻掠。
侮辱、欺虐。
.......
“怎么这次这么久，父亲母亲还没叫我出来啊。”
娣儿揉了揉肚皮，听见咕噜的声音。
“父亲娘亲是不是把我忘了啊。”
她已然不知自己在这里究竟待了多久了。
“咦？这是什么声音？”
她似乎听见了什么，有些疑惑的贴在缸边。
“相公，奴家先走了！”
“啊啊啊啊！”
“扑哧——”
声音很远，有些虚无缥缈，就像是错觉一般。
却又十分地真切，仿佛就在耳边。
“这是，父亲和娘亲！”
她瞪大了眼眸，站起身，想要推开盖子！
可怎么也推不开！
就像是被压上了一块巨石！
“父亲！娘亲！”
她喊着，眼泪簌簌地滚落下来。
下一刻又立即捂住了嘴，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父亲娘亲说了，他、他们没，没喊我之前，不能发出任何声音，呜呜。”
她抽噎着，记起了父亲娘亲对她说过的话。
“你们，一定会来叫娣儿吃饭的吧！”
“一定会吧！”
哭着哭着，嗓子哑了，浑身也没了力气。
迷迷糊糊间，她又听到了父亲的声音。
“屋里只有一斗烂米，要就给你们！”
还有越来越近的踏踏脚步声。
“我呸！果然是异族畜生，也就吃些烂米了！”
“狗吃什么，你们吃什么！哈哈哈哈哈，快去吃吧！畜生！”
脚步停下，变远，消失。
随后是一声凄厉地闷哼！
女孩有些不敢置信地缩在缸子的角落。
脑袋有些发懵。
“烂米，难道对父亲来说，娣儿只是一堆烂米吗？”
她猛的摇摇头，有泪水甩下。
“不是的，不是的，一定是父亲遭遇了危险！”
恍惚间，她看到了手中的树枝。
想起了她对父亲娘亲说过的话。
“我能保护你们的！”
“父亲，我能保护你的！”
也不知是从哪里生出了一股力气，竟然一把掀开了盖子！
探出了头。
于是，
她见到了这世间最丑恶的一幕。
.......
娘亲一动不动地，被蹂躏着。
父亲赤红着双目盯着她，口中喊着什么，挣扎着欲要起身！
却被大力按在了地上，满脸鲜血。
她呆呆地望着，手中的树枝不知什么时候起已然滑落。
一身精锐铠甲的异族扭过头，狞笑着看向了她。
一步一步的朝她走来。
然后。
在剧烈的疼痛中，她抓起了树枝，用力地插在了他裸露的下身上。
一柄短刀便从舌尖贯穿了下颚！
.......
鲜血混着泪水，在她的脖颈上蔓延。
已经不知过了多久，
大概是，村中只剩下了，火焰燃烧的噼啪声。
她艰难地起身，没有一丝力气，马上要摔倒。
忽然，一双大手握住了她。
粗糙、宽厚，熟悉。
是父亲。
“娣儿，拿，拿着，包在，脸上。”
他露出了温和的笑容，如往常一般，只是脸上有些鲜血，有些苍白。
“然后啊，一定，要活下去，饿了，还有父亲和娘亲在呢。”
女孩慌张地张开口，想要说话，只感到撕心裂肺的疼痛！
“没，没事，来，娣儿，低头。”
男人用力地笑道，缓慢地抬起手，一点一点的为她包上。
“快，快离开吧，往，之前我带你去的城那走……”
他还想要再嘱咐道，可却再也提不起力气了，眼皮越来越重，越来越重。
手臂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父亲！父亲！
她无声地痛哭着，哪怕疼得涕泗横流。
你醒醒啊！父亲你不要抛下我！
娣儿，娣儿再也不逞强了！
娣儿再也不要保护你们了！
父亲，你说说我啊！
哪怕是敷衍也好啊啊呜呜呜……
男人的胸口上有一处碗口大的血洞，心脏裸露，已然没了大半。
没人知道究竟是怎样的毅力，能支撑他做完这么多事。
女孩的眼泪滴在了男人的心脏上。
.......
“父亲娘亲，别总是叫娣儿为你们担心啦。”
黄昏下，她怀里揣着干粮。
下颚有鲜血滴落。
背着夕阳，她踏上了路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