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泽清整理着脑海里传来的信息，低头应道。
曾经身为遣唐使的他，自然是听说过空海大师的名号。他并不敢心生猜想，鬼舞辻大人交给他的任务只需照做便可，当年那两名愚昧之鬼惨死的景象，依旧在他心中历历在目。
无惨微笑着目送泽清远去，随即缓缓起身从袖中掏出了折叠的鱼竿，组装完成后放在了香肩之上，纤纤玉手轻捂着红唇打了个哈欠，眼帘低垂，睫毛轻颤，少许鲛珠从眼角流出，这一幕景相宛如一幅浑然天成的水墨画，引人入胜，美不胜收。
无惨玉足轻抬走在丛林之中，恬淡的气息在周围昏暗的环境中显得有些突兀，那沉鱼落雁的姿容光是远观，就令人不禁沉浸其中。
银辉倾洒幽潭，点点波光在清风浮动的水面闪烁。无惨侧坐于树木枝杈，单手持竿，渔线没入水中随涟漪而动。
穿着木屐的玉足被白色足袋包裹，垂在空中轻轻的摇摆，纤手提起绑着红穗的酒壶，红紫色的酒液顺着瓶口流入了口中，些许的酒液残留在无惨的红唇上晶莹闪烁，为其平添了几分妩媚。
狭长的眉毛微颤，无惨闭上了酒红色的眸子，感官与前往空海所在寺庙的泽清相连。
高野山，便是此山脉之名，是日本真言宗总本山，金刚峰寺则为全山堂宇的总称。而佛教的“空海”大师，便住于山中一隅的寺庙里。
山腰处的小溪潺潺流淌，旁边坐落着一处寺庙，青砖垒砌的围墙长满了青苔，其内木材搭建的房屋朴素，并没有丝毫多余的点缀。
寺庙紧闭的正门经过日积月累的磨损，在上面留下了些许陈旧的痕迹。泽清站在门前，看着后方的庙宇楼房，正要纵身翻入时，一道温和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这位施主……”
泽清心中一凛，猛然转过头去。只见在不远处的空地上，一名身穿黄色衲衣的僧人席地而坐，手持念珠拨动的同时，那一双宁静的眸子看向着他。
僧人一张平和的圆脸光鲜红润，眼角却有着些许的皱纹，一股平和的气息萦绕在周围，让人不由得心生宁静。
眼前僧人与曾见过的空海画像重合在一起，使泽清心中确定了僧人的身份，又惊异于空海的手段，自己之前分明没有感受到周围丝毫的不对。
‘难怪鬼舞辻大人要找他……’
泽清这些年的游历，虽然见识过几个所谓的民间术士，但皆是一些小门小术，对鬼来说并无什么危险，从没有像眼前之人如此的造诣。
这让泽清不禁对空海的人类身份产生了怀疑，可在那身上无时无刻散发的气息，却让他不得不相信这一切。
“您是……空海大师？”泽清朝着空海鞠躬行了一礼，眼神中却依旧戒备，道。
僧人起身回礼颔首，看着不远处的泽清，眉宇微微皱起，随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施主不必如此戒备，贫僧不过是因为法门特殊，敛息之能略有所长罢了。若是争斗起来，贫僧恐怕片刻便会落败。”
“空海大师高看我了。”泽清被空海揭穿了所想，心中不免有些尴尬，但并没有放下心中的警惕。
“施主名甚？”空海拨动着手中的念珠，道。
泽清没有回答，而是默默在心中恭敬的呼唤起了无惨。
他虽然不算学富五车，但还是读过一些神鬼见闻，知道其中的玄乎，不敢贸然报出自己的姓名。而且他的任务只是找到“空海”，其他的就跟他无关了。
空海看着沉默的泽清，抬腿向他走近了些许后，单手行了一个佛礼，用宁静的眸子直直的看着泽清，道：“施主应该只是使者吧，贫僧心中所映的气机对比施主恐怕更甚。”
泽清闻言一怔，正要开口说些什么时，眼瞳突然涣散了起来，当重新聚焦，已经被染上了一抹梅红。
无惨入侵了泽清的意识，让他昏迷了过去，身体的控制权也被无惨掌控。
空海看着眼前梅红色眼瞳的“泽清”，以及身上那股能与心中危险气机相比的威势，面色逐渐变得凝重，道：“鬼舞辻施主，你来了。”
空海感知到了泽清“鬼”的身份，他那身上传来的气息，自己绝对无法匹敌。可就算这样，仍无法与自己心中的气机相匹配。
而如今看到泽清的变化，能对鬼达到如此巧妙掌控的人，就只有也只会有鬼王“鬼舞辻无惨”了。
无惨饶有兴趣的看着面前之人，能感受到所谓的危险气机，倒是和产屋敷有些类似，不过提前的时间应该挺短，不然也不可能继续留在此处。
无惨使用泽清的身体微微一笑，道：“你似乎并不怎么惊讶。”
空海之前所说的那个敛息之法着实有些巧妙，他与泽清感官共享时，也没有察觉出什么端倪。
直到空海主动现身，无惨细想回顾下才察觉到一丝不对。
不过这仅是以泽清的感官罢了，若之前本体在此，无惨还是有信心堪破这个法门的。
“一刻前心中出现危险气机，贫僧就已讶然。”空海朝着无惨行了一个佛礼，回道，“那时施主恐怕早已锁定此处了吧。”
无惨默然，随后颔首回应，那时的他确实已经锁定了空海所在的寺庙，只不过是在等待泽清罢了。
“不知施主前来，所为何事？”空海的神色一本正经，道。
面对鬼王鬼舞辻无惨，压力就犹如秤砣般压在了空海心口，这是之前与泽清对话不曾拥有的。
看着眼前那对眼瞳中妖艳的梅红，空海知道，他手上沾染的鲜血必定比这浓郁不止。但空海并不蒙昧，不会去做白白送死的事情。
“你还没有那个资格。”无惨哑然失笑，用着泽清的身躯藐视道，“把你转化为鬼，我自会知晓一切。”
空海看着眼前的无惨，洒然地笑了笑，道：“贫僧恐怕是在劫难逃了，不过贫僧这里有一桩交易，对施主的收益恐怕更大。”
“咂，糊涂了？”无惨面庞上带着讥讽，但没有进行下一步的行动，他知道空海这么说肯定是有些底气的。
看着原地伫立的无惨，空海心中一松，看来自己所说勾起了他的兴趣。
“我脑海里能让施主感兴趣的，恐怕就只有些许情报与法术了。而佛门法术对于施主来说，若要修习，可是难上加难。”空海拨动着手中的念珠，道，“施主应该无法改变手下之鬼思想吧，而如果有我帮助施主，不仅可以加快修习，也可以给施主量身改良。”
夜空下的山风吹拂过此处，弄得二人衣摆猎猎作响，空海宁静的眼眸正视着不远处的无惨，缓缓道：“鬼舞辻施主，这桩交易……如何？”
“你要和我交易，帮助我？”无惨抚颌，梅红色的眼瞳闪过一丝瑰丽的光华，笑道，“呵……有趣……”
虽然为法门而来，但无惨并不想修习其术，以他的心性也恐怕难以入门。
无惨只是想从术中掇菁撷华，更加了解术士体系的同时，开发出自己的手段，这对于拥有漫长寿命的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如果面前空海说出的代价，在无惨的接受范围之内，从而加快自己开发的进度，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无惨并不担心空海后面会暗中使诈，因为无论这桩交易是否进行，他都会将他转化为鬼，掌控其中。
“既然贫僧的结局无法改变，能竭力多做到一些事情，自然是好的。”空海双掌合实，低垂着眼帘，恬静平和的气质如一块矗立在此的圆石。
“说出你的条件。”昏暗中的眼瞳映射着妖异的辉芒，无惨的脸上浮现玩味的笑容，随后渐渐收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