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雨疏的酒量是三个人之中最差的,如今已经跑到了时深他们这边,同他一左一右将穆州渡夹在中间,嘴里含糊不清的尽说些车轱辘话。
很少与人有这么近距离接触的穆州渡有些不习惯,喻雨疏朝他这边靠一分他就往时深那边躲一分,一来二去两个人几乎要坐在同一把椅子上。
时深左胳膊抵在桌子上,因为受过伤的缘故还不敢太过用力,只能低头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尽量减少存在感。
“穆督军,你,嗝,你要是真的喜欢我们家尽晚一步是不行……”
此话一出,桌上一片寂静,就连尹毓都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半张着嘴巴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见情况不妙,喻母赶紧对着一旁的刘嫂招了招手,“大少爷喝多了,还不快将人扶回他院子里去。”
到底是个成年的男人,如今神智不清力气倒是大的惊人,刘嫂和老管家费了老大的力气都没能将喻雨疏扶起来,反倒是他一直往穆州渡的身上趴。
“我们家尽晚啊,你要是真的让他找个女人过日子我还真的不放心,这女人恐怕收不住他的脾气,反倒是男人能治的了他……就比如尹……尹毓!”
说着,喻雨疏便伸出一根手指头,在空中飞舞了半天最终指向了一旁脸色铁青的喻母。
隔着穆州渡,时深好心的将他的手指往旁边移了移,“尹毓在这儿。”
正开心吃瓜的尹毓突然被叫到名字,有些疑惑的睁大了双眼,“嗯?”
“父爱母亲都觉得尹毓好,但是尹毓不喜欢,尽晚也不喜欢,这就不能在一起。父亲母亲都觉得你不好,但是尽晚喜欢,你也……”
话还没说完,时深就直接伸手将他的脑袋摁在了穆州渡的肩膀上让人闭了嘴,随即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大声道:“你闭嘴!”
两个人吵得正欢,而作为另一个当事人的穆州渡却在人看不见的地方轻轻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穆州渡在喻家留宿了。
收到信儿之后,元清立马哼哼唧唧的从前院又抱了一床被子回来,然后将被褥铺在了时深的床上。
这些年喻家少有亲戚来住,便也没有收拾什么客房,穆州渡和尹毓在这里留宿是临时决定的。
再加上天气没有那么暖和还要重新烧炉,最后就说让尹毓和喻母住在一处,穆州渡和时深住在一处。
这是穆州渡第一次来到时深的院子。
时深的院子在喻府的东南方,是个种花弄草的好地方。
小院不大,正中间种了一棵枣树,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
鹅卵石铺一条小路,旁边则是一些花草,再往里就是几类常见的药材。
门口放七八个用草编的篦子,上边铺了些陈皮桂花,等进了屋子,才发现更是另有一片天地。
小小的一间房子,却分了书房和卧室。
书房的布置十分洋气,钢笔纸张一应俱全,书桌上亮了一盏暖黄色的台灯,想必这主人是经常在这里写字的。
只是当看到床上的两床被褥的时候,时深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这元清是怎么想的,让两个大男人挤在同一张床上。
即便这张床确实够大。
一路上回来,穆州渡的酒劲已经醒了七八分,见时深眉头紧皱,再看一眼床上也明白了过来,主动过去将被子抱在身前,说道:“我瞧着书房里有一张躺椅,在那儿凑活一晚也行。”
正想为穆州渡的自知之明竖个大拇指,却又见元清上前打算伸手将他怀里的被子抢过来,“那怎么行,穆先生是客人,怎么能让客人睡书房。”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夫妻俩吵架。
元清在心里默默的补充道。
早前喻父和喻母吵架的时候,喻母就会一怒之下关了房门,将喻父撵到书房去睡。
好几次起得早去前院拿东西,元清便就见了几回。
让这个完全看不懂他家少爷心思的元清退下,本来在回来路上就已经昏昏欲睡的时深却突然没了困意。
和穆州渡对视了一眼,这两位在外人面前风光霁月,知书达理,能文能武得少爷督军,就在半夜爬上了喻家的房顶。
为了让草药有更好的晾晒,时深特意在屋后修了个梯子方便上下。
二人坐的不算太高,也看不到这满城的万家灯火,最远就到喻家门外的一个酒馆。
“聊聊吗?”
晚上降了温,时深裹了一件大袄。
他想和穆州渡聊聊很久了,而恰好穆州渡也有很多话想同他讲。
“聊什么?”
突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了。
“那就先聊聊我吧。”
喻尽晚和三叔认识的时候,是在他回国的路上。
三叔同他是一班轮渡,两个人一起走了一路才发现竟然都是洛州人。
在外面碰到老乡不容易,两个人各自感叹了一会儿,便开始顺着当时的日报说起了当前的局势。
三叔告诉他,他要先去海城参加一个会议。
这个会议前所未有,将会成为当时甚至于未来的一件大事。
在国外早就听过这种思想的喻尽晚表现出了浓烈的兴趣,当即改了船票,随着三叔一起去了海城。
后来组织上让他们回到洛州城配合工作。
听时深讲完这些,穆州渡轻轻的点了点头。
从衣服内兜一面翻出一卷香烟,正打算递给时深,却直接被人给推了回来。
“不会。”
好吧,在他们这种大夫眼里,香烟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
划了一根火柴,穆州渡叼着烟正欲点燃,却不想突然一阵风吹过,木棒上瞬间只剩下了一缕白烟。
接连划了好几根,都是如此。
见状,时深也伸了手过来,捂在穆州渡那双大手的上面,因为位置原因,两个人靠的极近。
将火柴划亮之后,借着这一丝暖黄的火苗,穆州渡看清了时深那张正盯着他的嘴巴颇为认真的表情。
火柴即将燃尽,见男人依旧没有动作,时深正想抬头询问,却只见穆州渡将火柴盒丢到了瓦片上,嘴里的香烟被手抽出,然后下一秒,一张温热的唇就附在了他的唇上。
穆州渡亲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