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道人的颧骨轻动,对易铁匠的话极为不满,淡然道:
“足下不愿回答贫道的问话倒也罢了,现在急着离开,难道是心中有鬼吗?”
“今日即然被贫道等人撞上,事情还没水落石出之前,足下绝对不能离开这里。”
“滚开。”易铁匠依然语音生硬。
白衣道人冷笑一声。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
火光照亮了他们笔直的躯干,在各自的一方留下了淡淡地影子。
忽然,易铁匠的衣襟动了起来,仿佛刮起一股剧烈的狂风,须眉、发丝全部猛烈撩动。
与此同时,一股强大的气流挟夹着丝丝寒气,倏然发出。
那气流极是刚猛,还没扑到跟前,白衣人的道袍已经受到感应,飘飘舞动,脸上犹如被刀割斧削,身体有些拿桩不定。
白衣道人暗暗一惊。
心知对方修为深厚,不知不觉之间散出内家真气,将周围的空气凝聚成团,再以这股强劲气流迫使自己让开。
这种做法虽然正大光明,带着不愿伤人的意思。
但是自己若是被迫就范,脸上哪有光彩可言?
白衣道人急忙抱元归一,如法炮制,也聚合起一股强力气流迎向易铁匠。
二股气流半途遭遇。
易铁匠的气流冰寒冷冽,白衣道人却是干燥温和。
一冷一热二股不同的气波在各自真气的引导下,聚合推挡,都是寸步不让。
随着“斗气”的增加,两人不断的催加真气引导,气波对抗越来越强。
周围的大片的空气被捕捉进气圈,偶尔碰触猛烈,便会向外散逸。
满地血水、土屑四处飞溅。
白衣道人的同门看得心惊肉跳,有心上前阻止,又感到无能为力。
明眼人都知道,这样不动声色的“斗气”,其实比面对面的交手更加危险万分。
对面交锋,一方如果支持不住,还可以跳出圈外,或是逃之夭夭。
而这样“斗气”,纯粹是比拼内家修为。
除非两人同时收功,或者有一位修为极高极厚之人进入圈内强硬分开。
否则,这两人只能斗得两败俱伤,或是一方被另一方压住,直至气脉枯竭而死。
此刻的易铁匠与白衣道人都是欲罢不能。
易铁匠遭遇家门惨变,妻失子散,如痴如狂,早就不顾一切。
白衣道人有口难言,只能勉力支撑。
两人的真气不断提升,催撞之力越来越猛。
忽然,易铁匠大喝一声,身前蓝靛色长衫被真气鼓荡,竟裂开数段,真气又提升一层。
白衣道人也闷哼一声,随之提升气道,后背素净的道袍顶受不住压力,也撕开了一道长长的缝隙。
轰的一声,强劲的气流交互撞击,周围尸体、土屑、石块漫天滚动。
易家的茅草小屋被烈火吞噬了大半,全部震塌。
火舌射向半空,就像一道道绚丽的烟花飘落。
易铁匠和白衣道人都是头发披散,形似鬼魅。
正在这时,忽听一个微弱的声音轻轻传来:“爹爹!”
这两字虽轻,易铁匠却是心头狂震,这声音正是儿子易寒的语调。
他脑中神智一清,立刻收回真气,转头看去。
只见残椽瓦砾的茅草屋里,站着一个满脸赤黑的半大孩子,不是自己的儿子易寒是谁?
易铁匠一阵狂喜,正要过去拥抱儿子,忽然身后一股大力击来,重重打在背上。
身子便如断线风筝,飞上半空。
重重摔落之后,嘴里喷出一大口鲜血。
易寒大叫一声:“爹——”光着一对黑漆的小脚,奔向易铁匠。
哇的一声,白衣道人也吐出大口鲜血,素白道袍被鲜血浸红,摇摇欲倒。
适才他与易铁匠“斗气”正紧,忽然感觉对方撤去了气道。
他本来无意伤人,何况与易铁匠“斗气”之时,已经感觉到易铁匠所发真气,虽然冰冷澈骨,然而充沛绵远,大声若希,是正宗玄门纯阳正气,因此猜测易铁匠并非恶人。
只是苦于一时争强好胜,没有及时沟通明白,才弄得个“斗气”之局。
随后易铁匠忽然撤去气波,他一时收势不住,只能硬生生收回三成气道。
但气道催发劲急,强硬收回,就如同击在自己身上。
旁边的同门急忙奔上前,扶住白衣道人,七嘴八舌地道:
“清水师兄,你怎么样了?”
“师兄,你没事吧!”
“快给师兄服下‘清静散’,让师兄运功疗伤。”
有人掏出瓷瓶,倒出药末,就要喂给清水道人。
清水道人摇了摇头,一张脸犹如金纸,指着易铁匠:
“这人运用的是玄门正宗‘道元真气’,应该是昆仑门下,昆仑一派与本门同为当世二大修真名门,渊源甚深,你们快去救他!”
一个俗家打扮的白衣人道:
“师兄,你先吞了本门疗伤圣药‘清静散’,我们再去喂他也不迟。”
清水道人一挑眉毛,怒道:
“要你们去就去,哪来那么多废话!”
心中动气,扯动内伤,又忍不住咳出一口血儿。
那人吓了一跳,知道师兄脾气,讪讪地退开。
便有一男一女两个同门,飞步奔向易铁匠。
易铁匠被清水道人的气波震开十几丈远,幸亏两人运功“斗气”,仅是以真气驾驭周围气团较劲儿,并非纯粹的真气对抗。
易铁匠又有仙家修为护体,没有当场毙命。
尽管如此,他仍然受了深重的内伤,背后的几根肋骨隐隐疼痛,料想已经折断了。
易寒赤着小脚,猛扑到他怀中,眼睛里泪水转动,硬生生没有掉下来。
看着父亲,满脸的心疼。
易铁匠挣扎着坐起,抚摸着儿子黑漆的小脸,勉强笑道:
“好孩子,爹和你说过,男人要坚强,不能随便掉眼泪,看见你还好好的,爹就放心了。”
易寒伸出了一只小拳头,瞪着远处的清水道人,哽咽道:
“爹,你不要死,那个恶人打伤了你,我过去替你打还回来,给你出气。”
“好孩子,爹不会死的。”易铁匠勉强笑着。
指着二十几个白衣人,“他们虽然打伤了爹,可是他们并不是坏人,真正的坏人不在这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