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想不到张兄家里竟是酿酒的,我等文人墨客,对杯中之物那可是趋之若鹜,此事包在我身上,只希望张兄日后有美酒酿成,可以请在下小酌一番。”周意兴见是如此小事,兴冲冲的包揽下,至于让张凌请他喝酒,也不过是随口一说。
大易朝文风盛行,上至宰相阁老,下至学子白身,但凡腹中有那么点文采的,哪个不喜欢小酌几杯。周意兴出生官宦之家,平日里什么样的好酒没见过,此时只是客套一番,以免对方过于推辞。
“如此就有劳了,这两日张兄如若有空,可来萍河乡望山村小叙,届时还请品尝下家中美酒。”张凌客气着说道。
“好说好说,到时定去府上叨扰。”
二人闲叙不多时,就来到县里最大的牙行一条街。拥挤的小巷里到处坐满了头上插着草标的人,犹如售卖的牲畜般,供往来行人挑选。
他们衣衫褴褛,大多骨瘦嶙峋。老弱妇孺居多,青壮却是一个也没有。见此情景,张凌眉头微皱,心中有些不忍。
“张兄勿忧,这些大多是家里过不下去,自愿将自己或亲人售卖的,以求寻条活路。青壮一直都较为抢手,所以在这里是见不到的,只能到里面的各牙行去看看。”周意兴以为对方没有见到青壮,所以有些忧虑,故而解释到。
“只是觉得这些人有些可怜而已,奈何张某囊中羞涩,却无法帮助他们,哎!”张凌闻言,心中有些苦涩,看着这跪坐在巷子两侧的穷苦百姓,莫名的感觉有些喘不过气。
“哎,近几年天灾不断,边关战事频频,赋税不断增加,百姓流离失所者不知凡几,我辈读书人唯有励精图治,发奋图强考取功名,方能为黎民百姓谋福祉啊。”周意兴叹了口气,眼中满是憧憬。
张凌闻言,只是微微点头没有答话。周意兴见此,便不再多言,径直朝着巷子里最大的一间院门走去。
“周少爷,您来啦!还有几位公子爷,快快里面请,小的马上去喊掌柜的,各位爷请随意。”朱红色大门前,一位身材矮小的牙郎看见周意兴等人,立马上前招呼了两句,随后兴冲冲的朝院内跑去。
待几人刚进门,一个肥头大耳的胖掌柜,捧着衣衫下摆,急匆匆的跑了出来。
“周少爷光临小店,真是蓬荜生辉,小人王德贵见过周少爷,见过几位公子,各位里面请,狗子,马上让人准备上好的茶水点心。”胖掌柜拱手见礼后,立即吩咐一旁的矮个儿牙郎道。
“王掌柜不必多礼,这位是张公子,此次前来是想买些青壮回去,你这里是我应阳县最大的牙行,所以这件事还要劳烦你张罗一二。”周意兴态度谦逊,也没有摆什么架子,还手一礼道明了此行的目的。
“周少爷言重了,您能光顾小店,已经是鄙人莫大的荣幸,哪还有劳烦一说,快快请进,咱们屋里说话,我已让人准备好茶水点心,咱们坐下慢慢谈。”王掌柜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脸上犹如菊花盛开,笑得无比灿烂。
众人随他进了屋,几个丫鬟仆人立马端上茶水糕点,王掌柜恭恭敬敬的请几人落座后,马上命人将牙行的花名册取来。
待到众人喝过茶,吃过点心后,王掌柜有些战战兢兢的问道:“周少爷莫怪,牙行里青壮现已不多,请问张公子大概需要多少,我看看能不能想想办法。”
平日里他基本上都不怎么管这些事情,买卖奴婢几乎都是牙郎们在操办,他只管收钱付钱就行。本以为牙行里怎么着也还会有些青壮,不想却一时间没了现货,免不得一阵头疼,生怕惹恼了周意兴,吃不了兜着走。
周意兴闻言,转头望向身旁的张凌。
“也不用太多,此次身上银两够用就行了。”张凌放下手中茶盏,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哦,那就好,青壮都是抢手货,一般刚刚到货,就会被富商们买走,牙行里今日只剩下五个,还都已经被孙员外给预定了。如若张公子要,我先将这五名青壮卖与你如何,要是不够,我再去其他牙行想想办法。”王掌柜闻言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现在听闻张凌要的不多,才放下心来。
“王掌柜,我第一次来牙行,不知道这价格方面是否方便告知一二。”张凌见对方态度和善,不由得开口询问。
王掌柜闻言,立即答道:“青壮的话是最贵的,富家大户一般都会抢先预订,买回去看家护院或者当做劳动力,是以市场价都是十两一个,而且基本上是有价无市。”
“其他的呢?”张凌眉头微皱,只得继续询问。
“其次便是体格健硕的村妇,她们身体强健,力气虽不及青壮,但也能干些体力活。除了些许事情不太方便外,也算得上是较好的劳动力,一般八两一个,这样的我们牙行倒是很多;再就是适龄的女子,一般都是买回去做丫鬟的,模样俊俏的会贵一点,七两一个,但是一般都会被青楼老鸨给挑走。剩下些资质平庸的六两一个;再就是十岁以上的少年郎,养个几年就成青壮了,四两到六两不等,视年龄大小而定。十岁以上的少女三两到五两不等;五岁至九岁的孩童,男孩二两,女孩一两;最便宜的就是老弱和稚童,基本上一两银子随便挑。当然了,您是周少爷的朋友,自然是会在原有的价格上优惠些。”王掌柜一口气将所有的价格大概说了一遍,一脸恭敬的退到一旁,不再多话。
张凌思虑良久,然后拱手道:“能否有劳王掌柜带我前去瞧瞧,如若可以,除了青壮外,我想多买一些。”
王掌柜闻言大喜,立即点头应是。
张凌又回过头冲周意兴几人拱手道:“还劳烦诸位兄台在此等候,张某去去便来。”
三人回礼,示意其请便,刘杰和大牛几人自是跟上。
几人跟着王掌柜和牙郎一起到了后院,一排排低矮的瓦房内,横七竖八或躺或坐着不少人。犹如乞丐般,蓬头垢面,基本上十几个人挤在一间二十平米左右的小屋内,地面上铺满了杂草
众人看到的第一间屋内,全部都是些妇人,几个稚童蜷缩在母亲的怀里,恐惧的望着窗外。
牙郎手里拿着鞭子,将木门打开,门口的几名衣衫褴褛的妇人立即爬上前,不约而同的哭喊道:“大爷,行行好!把我买回去吧!我能洗衣做饭,还能干农活,求求您,可怜可怜我吧......”
迎着屋内扑面而来的腐臭味儿,张凌强忍着心中的不适,没有做出任何动作。看到墙角里几个便桶和地上散落的漆黑破碗,却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作为二十一世纪的社会主义青年,从小便接受着人人平等的思想。此时见到这宛如人间地狱般的场景,张凌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揪住了似的。
“进去,滚一边去,弄脏了公子爷,老子抽死你们,快滚!”正当张凌泪水在眼眶中打着转,陷入沉思之时,旁边的牙郎拿着鞭子狠狠的抽在了两个哭喊着爬到张凌跟前的女人身上,一边抽还一边不住的喝骂着。
粗长的皮鞭抽在本就瘦弱的女子身上,本就褴褛不堪的单薄衣衫变得更加破烂,殷红的血痕瞬间显现,那两名女子一边躲闪,一边慌乱的朝屋内退去,一旁的两个稚童哭喊着扑到女人怀里。
张凌见那牙郎还不住手,甚至连孩子也要抽打。一股怒火瞬间冲上脑门,飞身上前一脚将那牙郎踹翻在地。
“狗一样的东西,她们是人,不是畜生,难道连小孩子你也忍心下得去手?”踹完后,张凌指着那人喝骂道。
“公子莫要动怒,手下伙计不懂事,切莫与他一般计较,这两名妇人和那两个孩子就送与公子了,还望公子海涵。”王掌柜见惹恼了张凌,立即上前赔罪道。
“不用了,这屋子里的人我都买下了,只求王掌柜以后让手下的伙计善待这些苦命的人便是。”张凌丢下这句话,也不再多言,转身便往前方走去,趁众人不注意时,迅速将眼角的泪水拭去。
屋内的一众妇孺闻言,连忙跪地磕头,嘴里高喊着:“谢谢公子大恩,谢谢公子大恩......”
那牙郎自知犯了忌讳,连忙扔了鞭子,从地上爬起来后,连身上的灰都没敢擦,继续前面带路。
“这就是孙员外预订的那五个青壮,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汉子,因为家里借了高利贷还不起,被债主抓来抵债的。最里面那个小伙子之前是个猎户,家里老娘生病了没钱买药,才借的利钱,后来老娘还是病死了。债主本来没打算卖他,是他自己跑来把自己卖掉还债的。”那牙郎自知理亏,连忙小心翼翼的向张凌做起介绍,以求弥补之前的不良印象。
“嗯,倒是个有情有义之人。王掌柜,这五人也可以卖给我吗?”张凌闻言略微点头,转身看向王掌柜询问道。
“公子想要拿去便是,孙员外那边我自有交代。”王掌柜笑着说道。
“那就有劳王掌柜了。”张凌深知此事或许会让对方为难,拱手略施一礼。
“张公子哪里话,日后说不得还要靠您多多照顾小店的生意。”王掌柜见他客气,立即还施一礼。
二人说完,牙郎又领着众人来到第三间关着少女的屋舍前。
“公子,这里面都是我们牙行里最年轻的女子,其中还有几个识过字的。”那牙郎说着,用钥匙将木门打开,昏暗的屋内连窗户都没有,门口的光线,令屋内的众女立即抬起手遮挡住了刺眼的阳光。
“叶青梅?”张凌抬眼望去,忍不住惊呼道。
昏暗的角落里,一身素衣的叶青梅猛的抬起头,看见张凌后,眼泪瞬间滴落。
“你怎么在这里?是不是被人拐来的?”张凌不解,立即冲进屋内,一把拉住叶青梅的手臂问道。随后猛然回头,恶狠狠的望向身后的牙郎和王掌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