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长官想，如果她的基因传承下去的话，孩子一定会害怕这种密闭的空间。
因为此刻涌起的恐惧和慌乱，夹杂着对事态的完全失控，在这一刻，她的情绪波动达到了巅峰。
人类现存的科技认为，每一次luan子或蝌蚪都是新的。
但高级智人的科学却发现，并不是。
在极度冲击之下，这些记忆会被留存并转移给下一代。
就像，有过重度抑郁症的父母，往往也会生下容易抑郁症的孩童一样。
她听到了自己牙齿上下碰撞的声音，手猛地扬起。
要知道，平日里做这个动作，机器人会立刻保护她。而此刻，她只得到了白其索愈发浓的笑意。
“你……我、我、我、你……我不是，我，我不是。”她突然发现，在特殊的情况下，研发室出来的她，并没有研发室呈现的数据那般完美。
她的大脑，仿佛停止了运转，只剩下空白。
甚至，出现了动物般的刻板重复语言，声音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反复重复：我不是。
让颜长官没想到的是，白其索并没有进一步的任何动作，他只是坐在椅子上，微笑着，静静地看着她。
如果说，他最初的笑意还有些杀气的话，后来的笑容仅仅是笑容，甚至还很温暖。
这里头没有钟表，她不知道过了多久。
只知道当自己不再颤抖，冷静下来后，应该已经过了很久的时间。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她问道。
白其索却不答，依旧只是笑着看着她。
“不应该啊，我……我这不是妆容，而是真真实实的老了，味道也不同，你……你不可能能发现啊。”颜长官看着他。
白其索依旧不答，身体微微侧在沙发上，就这么看着她。
“说话啊！”颜长官有些激动了起来。
“怎么，觉得我不会伤害你，声音都大了？”白其索笑道。
……
一句话，字不多，却让颜长官感受到了那种从笑意里渗透出来的威胁与杀气。
她立刻闭了嘴。
可牙齿再一次不受控制地碰撞了起来，发出人类听不到，但兽化者一定听得到的咯咯咯的声音。
这声音，惹得白其索忍不住又笑了笑。
或许是这种状态过于被碾压，又或许是颜长官的基因毕竟是完美的那一批，她决定抓住谈判的胜点。
“你的兽化已经靠近死亡边缘了，我知道你在挑战极限，但没有意义，不如，你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就是颜长官，而我，给你解药，让你轻松些。”颜长官挑了挑眉。
她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苍老的手抓着椅背，另一只手将一些凌乱的头发捋到了耳后。
“解药，偷偷给。”她压低了声音。
哈哈哈哈。
白其索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眼前这个苍老的女人，在实验室意气风发的长官，此刻谈判的小心眼就仿佛一个五岁的幼儿园孩童，让人发笑。
“你又笑什么？”颜长官再一次瘫回到座位上。
此时的白其索让她想起了以前做过的一次实验，命名为《怒吼的太平洋》。
怒吼的太平洋，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做什么，很不可控。
白其索不回答她笑什么，也不回答她同不同意给解药，就这么笑了一会后，静静地看着她。
颜长官不知道在密室里究竟流逝了多久的时间，脱离了科技的她，完全没有时间观念。
似乎过了一辈子，又似乎是过了几个小时，当她毫发无伤地从密室里走出来的瞬间，生物萤虫扑了过去。
白其索，什么也没做。
可颜长官的生理数据呈现了崩溃状态，且雄性激素激增，而雌性激素大大降低。
“最起码，说明她没有被侵犯。”小呐松了口气。
“这比被侵犯，更可怕吧，你看她的雄性激素。”助理声音发着颤。
搞人体生物的都知道，一个女性在短时间里爆发出大量雄性激素，说明她人体在短暂的时间内经历了好几轮极度的恐慌。
恐慌之下，雄性激素涌出，试图让肌肉更有力量，用来反抗。
极快的速度，颜长官被召回了。
“他做了什么？你的身体检查，各项指标都飙升，但身体没受伤。”
“他是怎么打算的？”
“聊了三个小时，聊什么了？”
整个实验室都看向脸色惨白的颜长官，只见她身体有些微微地蜷缩，呈现了又后怕又迷茫的神情。
“没说什么。”她选择了隐瞒。
“只是一直静静地看着我，时不时笑一下，很恐怖。”绝对隐瞒，定然是瞒不过这漫天的科技的，部分内容如实作答，才能瞒过。
这是临出门时，白其索教她的。
这也是她进去后，他说的为数不多的话。
在那一刻，颜长官心想，你以为我会隐瞒？我自然会告诉众人，你其实早就知道我是颜长官。
一方面，这能确保她自己的生命安全。
另一方面，这也是保护试验，是作为一名长官，或一名普通的实验人员应该拥有的诚实。
“一直没说话？”颜先生走了过来，盯着她。
颜长官目光躲藏，她还没学会如何说谎，捋了捋头发，又轻轻咳了下后，“说了一句。”
“什么？”颜先生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女儿。
“说我挺好看的。”她说道。
这也是白其索教她的，临出门时，说，你还没学会说谎，如果你想隐瞒，记得说，我说你好看。
果然，这句话一出来，众人不再怀疑她。
几个长官忍不住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难怪颜长官支支吾吾，原来被人类调戏了。
只有颜先生依旧盯着颜一一。
这个女儿，长相随她妈妈，智商虽他，但过于年轻，此刻脸通红，一头的白发，看着比他还要老。
想来，她应该不会背叛实验的，他想。
“回地球吧。”他下了命令。
颜长官愣了下，抬起眼看向父亲，这是被召回后，她第一次与父亲对视。
他没有关心她身体，也没有关心她心理，甚至看到满头白发的她，也没有任何不忍的表情。
就这么一句，回地球吧。
“颜长官需要修复下身体和心理，现在就回，怕是不行。”
“是啊，在密室被那种兽化者盯了三小时，就像猎物被雄狮近距离盯着，吓坏了，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都需要修复。”
几个生物学博士连忙说道。
虽然最后，颜长官按照规定留下来养护身体，但内心却仿佛裂了一个口。
她扭过头，看着父亲离去的背影，说起来也奇怪，以前看到，她总会鼻头一酸想要哭泣。
此刻，却只是冷冷的，像冬季湖边吹过的风，寒得人刺骨。
“你怎么知道，我会选择私底下救你呢？”颜长官看向景象。
景象里，白其索独自一人去了温泉，此时疼得蜷缩在水里，水里不断地涌出血来。
哪怕如此，他都不选择通过女人来缓解。
他铁了心，要和高级智人杠到底。
也铁了心，赌一把，赌颜长官堪称完美的基因里，那微小的裂痕，是不是有人性透露出来。
“你赢了。”颜长官心想。
再扭过头走向实验室进行治疗时，她已经明白，在这一刻，不，应该是在之前的几个月，不知不觉的岁月里，她已经背叛了实验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