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身边帮手颇多，但事情繁杂，通宵未眠。
当灾难太大、太多的时候，其实人是会麻木的，或者说，人会变得容易接受。
可哪怕如此，当白其索站在萧克敌和青六两的衣冠冢面前，还是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老吊说，昔日赶尸就是只运头颅和四肢，腹部用稻草代替，这样减少腐烂。”青三两蹲在青六两的衣冠冢前，抬起头来。
不远处，老吊在挖地，听到这句话后，停了下来连连点头，“是的，只要有头，就能投胎。”
青三两看了眼萧克敌的坟，又看了看青六两。
“可六两，他……他没头，就一截手，怎么投胎？”他问道，一问，眼泪就落了下来。
他也不拭，就这么呆呆地看着墓。
"我们拜了把子的，说好了下辈子再见还是兄弟，他没了头，投不了胎，哪儿还有下辈子？"
眼泪啪嗒啪嗒无声地落在青六两墓前的泥土里。
白其索无言，只是拜了拜。
老吊卷着裤腿，满腿的泥，走过来后，干咳一声。
“我们还活着，就好了，死了的人，有他们的忙头，我们忙好我们的。”说罢，他拍了拍青三两的肩头，“你哭完了吗？”
青三两白了老吊一眼，只觉得他冷漠无情。
一个前世割了上万颗头的割头将军，这辈子又杀了许多人，杀得没有心了吗？
“哎呀，你这伢子。”老吊摇了摇头，蹲到了这两人的坟前，点燃一根烟，烟气缭绕，青三两愈发生气，伸出手挥了挥。
“以前，我们被屠城，我就在城外，家人在城内。”老吊将烟插在萧克敌的坟前，又点了根，眯着眼猛地吸一口，“这是我还没入军之前的事儿，当时，我那个婆娘怀孕了，还有三个儿子在城内。”
青三两看向他，短短几句话，惊心动魄
“他们……他们……”他不敢问。
“都死了。”老吊苦笑了下，摇了摇头，“屠城呀，你在历史书上没见过吗？路过的狗都得杀了的那种。”
青三两哑然，不知说什么。
“伤心嘛，肯定有的，可人，得往前看，活着就很不错了，能多活一天，对死了的人来说，也是好事。”说到这，老吊咧嘴笑了笑，“我多活一天，就有人给他们多烧香一天，对吧。”
说着，他将这第二根烟，插到了青六两的坟前。
“他还小呢，抽什么烟。”青三两嘟囔着。
“这么小就归了土了，不用受这末世的折磨，不得抽根烟庆祝下？”老吊拍了拍青三两的头，“哭吧，你这伢子，哭几顿，以后就习惯了。”
老吊站起身，就这么撸着袖子，继续去挖土。
生死对他而言，仿佛已经不再是个事儿。
“老吊，你挖土做什么。”白其索问道。
“种花生。”老吊头也不抬。
“种花生？这儿？”白其索四处看了看，这是一片墓地，眼下古窑面积不够，只弄了这么一小块，埋葬要员。
“挨着新坟的地方，土肥，种的花生能长这么大。”老吊比划了下。
青三两一听，愈发难受，站起来啪地一脚将那竖起的烟踩入土里，又抓起一把土朝着老吊丢去，跑开了。
“哎，你这伢子……”老吊身手矫捷，躲开后，继续挖土，喃喃道，“都什么时候了，哪有时间哭哭啼啼，这会儿，有粮食吃，有衣服穿，有兵器在手，能活过今天、活过明天，甚至活过后天，再生生不息地有新娃娃生出来，才是要紧的。”
白其索听在耳里，朝着老吊投过去敬佩的神色。
旁人只觉得他冰冷，殊不知，这可是割头将军在无数次死亡里得出的经验。
“老吊，你别种花生了，这活儿留给其他人做。”白其索喊住了他。
“是。”老吊立刻放下工具，走到白其索跟前，他的身体依旧精干瘦，黝黑的皮肤在夜色下黑得发亮，“那我现在做什么?也没人可杀啊。”
“有。”白其索说道。
“哪儿？！”老吊的身体立刻呈半蹲状，圆月弯刀顷刻出鞘，说话间，目光便在四周打了个圈。
“很快就有。”白其索指了指北边的方向，“应该会从那边过来。”
北边，是草原。
西边有河流，不好进攻，东南则是密林，容易迷路。
“那边布了人，岗哨一扎接一扎，我去巡过了，密得很。”老吊也看向北边。
与此同时，他耳朵侧了侧。
“哎，青三两跑哪去了？他耳朵灵啊！这伢子……真是。”老吊有些懊恼。
上次的战争中，他和青三两配合默契，这守窑火的童子耳力惊人，而他擅长远攻，两人杀得酣畅淋漓。
“我们不主动出击，他们一定会派他们来找我们。”白其索指了指天空。
第一个他们，指的是高级智人。
第二个他们，则是敌人。
“这么肯定。”老吊有些担心，抬头看向星空，“这群高级苍蝇人，会把别人引过来？”
高级苍蝇人，这称呼……
老吊总是会取一些朴实又贴切的代号，白其索忍不住笑了笑。
“会。”
“真这么肯定。敌人会来，而我们不出去？”
“对。”白其索点了点头。
“为什么？”老吊不解。
“这不符合兵法逻辑啊。”
“既然是末世了，这一小块地方的资源一定不够，我们得出去搜罗才行，若敌人来犯，还得消耗一批。”
“就一直不出去？那这么行。”
“打仗，打的可是底子啊！”
老吊虽敬重白其索这个老大，但战场经验极为丰富，他是个实用主义者，觉得这布局不对，就一定要说。
毕竟，活着最大。
“听我的，就是，我自然有我的道理和布局，我要的就是弹尽粮绝。”白其索说到这，便不再往下。
“是！”老吊虽然不解，但依旧领命，“那，我这会儿就带着队伍，去北面布些杀人陷阱。”
白其索点了点头。
转身，见李彤之叉着腰，瞪着自己，火红的披风将她的眼印得更红，怒气澎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