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实验室没想到的是，白其索没有做任何举动，只是这么静静地看着。
哭泣如同浪潮。
从前到后，从左到右，从老人到小孩，又从女人到男人，一些人从最初的低低哭泣，到后面的嚎啕大哭，又有一些人从嚎啕大哭到几乎晕眩。
白其索就这么静静地，垂着眸子看着众人。
颜长官、礼伯长官、肖博士等众人，看着这一幕十分不解，他们做出了同一个动作：头轻轻地飞速地朝着左边摆了摆。
这说明，代表了生物学、人文学两个领域的专家们，齐齐进入了沉思中。
“怎么他不做任何事？这个人类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急什么，长官们都陷入沉思中，肯定会知道他在搞什么。”
助理们的言词中是有些怨言的，这个白其索搞得他们加班了好久，苦不堪言。
没想到，长官们却齐齐摇了摇头。
“看不懂。”颜长官皱起眉头，看向礼伯。
“我也看不懂。”礼伯摸着下巴，一脸挫败。
而李博士则显得轻松许多，耸了耸肩，嘿，这两大佬都找不到原因，我算个什么球啊？
“老白。”胖子李指挥人把他抬了过来，低声开口，喊了老白。
以前喊小白，有外人的时候，喊白行主，但现在却开口喊的老白。
显然，刚刚过去的战争让他心有余悸，内心深处紧紧地抓着白其索的情谊，让人觉得安全。
“怎么了？”白其索颇为内疚地看着他。
好端端的少年，成了瞎子了。
“他们不会闹事吧？”胖子李提醒着，身体从轮椅上努力支起来，拐到了白其索的身后，“这么多人，一旦失控，光踩踏都够呛的。”
这胖子李……真是胆小。
次次都躲白其索的身后，但次次都跟着，又怂又敢的。
“不会。”白其索很肯定地摇了摇头。
“他们的亲人，可都死了啊！”胖子李提醒道。
“可是，他们的亲人，也都活了许多，况且，当外面到处是死人的时候，人死这件事，就没那么令人难以接受了。”白其索的目光在胖子李手术的眼睛上停留。
胖子李虽不懂，但信他，顿时松了口气。
“以前，我们老祖宗打仗的时候，屠城是常事。”
“屠城的时候，一大批一大批的死，而城外也有他们的亲戚，都能走出来。”
“如果是和平年代，只死一个，那无比悲呛；但如今是末世，他们活下来了，这就是幸事。”
白其索声音不高，听得出，他宽慰着这位跟着他出来闯荡，被吓破了胆的伙伴。
“嗯……也是。”胖子李灵透，立刻领会了，“人都会触底反弹的，对吧？”
“别的国家的人会不会触底反弹，我不知道，但我们国家的人，会。”白其索坚定地点了点头。
哭声，依旧如同海啸。
但大家都没有骚动，只是蹲在地上哭。
“哎，至少，我们女儿跟着来了，儿子……儿子万一还活着呢？”
“是啊，我们家也留了种，外头死了八……八十几亿？这么多人呢，我们活着啊！”
渐渐地，人群中开始出现了理智的声音。
持续了整整一个多小时的哭泣，白其索并未喊停，也并未宽慰，只是静静地让他们发泄着情绪。
一个小时后，他抬了抬手。
果然，大家安静了下来。
“事情已经这样了，大伙儿尽快回到自己的房间，把东西都整理好。”白其索说道。
众人点了点头，只有些许哽咽。
“要齐心协力啊，乡亲们，外头不知是什么情况，我们这随时有可能被外敌入侵。”
华夏文明里，有个很神奇的地方，在于大家在和平年代，总喜欢你看不惯我，我看不惯你，连豆腐脑吃甜的，还是吃咸的，都得争一争。
而一旦出现危难的时刻，总是能在危难时刻，同心协力。越艰难的时刻，越同心。
听到有可能有外敌入侵，众人的哽咽，消失了。
“陆大窑头，您说几句。”白其索看向陆龟殷。
他跟陆龟殷交代过，这四面八方来的人，杂得很，又处于末世，死了亲人，连祖坟都没了。
这个时候，人很容易出现应激反应。
请个心理医生？
笑话。
华夏人，不信那玩意儿。
“好，这样，我们第一件事呢，统计下各家都信奉什么神，祖宗牌位之类的，都报上来，我们统一制作。”陆龟殷拄着拐杖，说道。
这话，让实验室里爆发出一阵嗤笑。
“真是人类啊，末世了都，第一时间，弄个神？”
“那破牌位有什么用？能挡病毒还是能挡兽化者啊？”
“神叨叨的，真是……”
仿生研究员们笑得很，颜长官皱着眉头看了他们一眼，可惜，这不是她的仿生研究员，管不了。
真是没规矩，她想。
一时也不知是听不得他们这么说人类，还是她讨厌这种没秩序的研究环境。
“呃，我们南边，信海神！”
“我们北面，怕着火，信山神。”
两人朗声说道，一南一北，还有东边和西边的没说呢，大伙儿就摇了摇头。
“不行不行，这儿又没海，海神没用，不供奉了。”
“对对对，我是南边的，海神在这没用，供奉，浪费资源，不供奉了。”
……
实验室的人，听得一愣一愣的。
昔日，他们在历史资料上见过，华夏人关于供奉神仙，特别功利。
就拿拜佛来说吧。
临了有事了，就去拜一拜，还有个成语，叫临时抱佛脚。且能自圆其说，一问，就是：佛渡众人。
这众人，自然也包括临时抱佛脚的人嘛……
若是那神，无用，那可就没地位了……供果都给你撤了。
“我觉得，我们得供菩萨，求子的菩萨，还有地藏王，阿弥陀佛的，我们的亲人好投胎呀！”一人高声建议到。
这个建议，立刻得到了众人的响应。
“对！一个投胎，一个生子，这东西重要啊！”
“财神呢？财神就不要了，都这样了，谁要发财啊。”
“啊，我知道了，得供秋收之神啊！管庄稼五谷和牲口的是谁来着？”
大伙儿又讨论了起来。
刚刚的悲伤，在讨论声中渐渐地远去，内心虽痛，可人要往前看。
活着，现在还活着，就是最重要的。
眼下，选出个最划算，又最有能力，供果最少的，呃，经济适用型神，是当务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