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慌乱了起来。
原本进行的道场也中断了,只觉得大地微微震颤了下后静止了几秒,随后剧烈震颤了起来。
远处火山爆发引来了局部地震,虽小,但不知后面会不会有大地震
“妈妈!我怕!”
刚刚还调皮的孩子们,恐惧来得最为直接,一个孩子哭出来后,接二连三的,其他孩子们像被打开了恐惧的开关,齐齐哭了起来。
死亡的威胁加上未知的恐惧,伴随着大河那边远处的火山喷发,瞬间席卷整个古窑。
“窑火变了。”陆龟殷汗毛倒竖。
只听得噼里啪啦的,在窑火内烧着的瓷器掉落了下来,这倒没什么,毕竟刚刚地震了下。
但窑火的火声却诡异了起来。
呜呜呜的,像哭。
窑火变动,必有大灾。
众人愈发惊恐,古窑里开始从最初的虽有葬礼,却井然有序,到开始骚动,再到窑火变动,无望蔓延。
到了末世,无望成为了最难解决的困境。
“都别慌!”拄着拐杖的陆龟殷苍老的声音试图压制住这种蔓延的无望。
他的拐杖在地上咚咚咚敲了几下。
无奈的是,四周的哭声和远处不断像潮水一样滚过来的闷闷如同雷声般的音浪,将他的声音,完全压住。
“安静!大窑头令!安静!”
这时,青三两的声音高亢且有力。
陆龟殷愣了下,他转过头,看向青三两,见这昔日的窑火童子,此时带着白色挽章,眼睛肿着的。
就在刚刚,他正参加兄弟青六两的葬礼。
刚打算将他仅留下的四肢埋入黄土,便有了天灾,他连忙将尸骨放下,拿过竹帘子一盖,跑了过来。
青六两,十三岁,还未成年。
按照传统,未成年的孩子,是不能葬入祖墓的,只能入偏墓,青六两虽是战死沙场,却也没有例外。
这不是这儿的谁定的,是老祖宗定的。
青三两不太理解,却只能照办,正忙着呢,火山爆发和地震袭来,原本还和陆龟殷为这事闹着别扭,此刻却第一时间从城墙外头跑了回来。
与陆龟殷对视一眼,青三两的脸上依旧有为兄弟委屈的不满,但更多的却是一股与身俱来的责任感。
窑火童子,要听大窑头的。
如今,大窑头老了,下令时,声音无法穿透这些嘈杂,让众人听清楚,他得负责将大窑头令,传达到位。
“大窑头令!”青三两高喊到。
他自己个也愣了下。
要知道,在这之前,他的声音处于变声期,虽褪去了少年的稚嫩,却没有男人的成熟,只是嘶哑。
而这一嗓,却忽然撕裂了某种空间般,瞬间拥有了男人的成熟,彻底褪去了少年的青涩。
青三两的肩膀耸动了下,他立刻看向了青六两埋葬的方向,鼻头一酸。
“兄弟,你来了?”青三两心想。
他和青六两有个约定,等两人都成为男人后,要正式结拜。
当时,青三两还笑他,你才多大?等你变完声,我都是二十多岁威风凛凛的人物了。
六两却晃了晃手中的犬铃,“哼,我变声期肯定来得快!到时候,我们便摇铃结拜!”
两人对视一笑,犬铃叮当。
咳……
青三两清了清嗓子,突然的变声完全结束,让他对自己的声音有些陌生。
“大窑头令!所有古窑兄弟听令!安静!安静!安静!”他喊了起来。
叮咚……
叮咚……
叮咚……
远远地,那些战犬竟齐齐伏地又站起,朝着青六两的方向,似乎在做最后的告别。
“是你来了,兄弟。”青三两瞬间红了眼圈。
他觉得好难过,为什么火山爆发要在现在,为什么地震要在现在,为什么偏偏选在他兄弟入葬的那一刻?
他才十三岁,出去打了一场仗,就一场而已,便只留了一条手臂回来。
稚嫩的,甚至不能葬入祖墓,要葬在那外围,连棺木上都不能有龙,不能立碑。
他已经如此了,为何入葬那一刻,不让他安宁?
但这一刻,青三两却突然释然了。
或许,他的兄弟就是希望与他,再战一场,与他一起,完成当时的约定:等我变声完毕,便是真正的男人了,到时以犬铃为约,共同庆祝。
青三两深深吸了口气,看了眼青六两的方向,转身朝着远处跑去。
“大窑头令!所有古窑兄弟听令!”
“安静!安静!安静!”
“静!”
雄厚的声音,伴随着他的奔跑,将苍老的陆大窑头的令,传了下去。
而训练有素的古窑死士们,第一时间镇定了下来,一切以令为准,将整个古窑围住。
咚!
咚!
咚!
四周城楼上的鼓,敲了起来,有力且有序。
“静!”
“静!”
“静!”
死士们伴随着鼓声,有节奏地齐齐喊道。
惊恐的人群在鼓声中,在死士们雄厚的声音中,镇静了下来,连哭闹的孩子也是如此。
战鼓,除了号召士兵们冲刺,也是能安抚民心的。
“还是年轻好,战前喊话,我一把老骨头,需要人相助才行了。”陆龟殷有些欣慰,也有些落寞。
他的手,在拐杖头上摸了摸,亦有些自责。
大难时,稳定军心、民心是第一要事,若是让这种无望和惊恐继续蔓延,只会天灾未到,自己便开始内乱。
踩踏事件,经常在战前发生。
“你的训练,有序又威武。”白其索走上前,朝着陆大窑头拱了拱手。
这是白其索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战前的号令,当鼓声伴随着四面八方的死士们喊起那句‘静’,令人内心无比震撼。
这是末世,是高级智人以绝对的科技碾压之下,通过观察人类死亡而进行的实验。
大伙儿,都知道。
虽知道,却依旧选择了对抗。
当这种古老的对抗模式与极度高科技相碰撞时,勇敢与人类文明,成了人类手中最后的砝码。
这砝码,能不能赢,不知道。
但总要试试看。
“我们,一定会赢。”陆大窑头亦朝着白其索拱了拱手,“白行主,一切都由您指挥,我等,听令。”
说罢,他将拐杖丢到一旁,抱拳,跪了下来。
叮咚叮咚叮咚,战犬们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齐齐摇动脑袋,摇响了脖子上的犬铃。
“咚!”
“静!”
“咚!”
“静!”
“咚!”
“静!”
战鼓,在最后三声时,敲得最为有力,透着命令的威严,而死士们的‘静’,在这最后三声,也从提醒,开始包含肃杀。
若不静,立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