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钱,伴随着燃烧的纸屋子、纸衣服、扬得漫天都是。
道场的佛乐与人群的哭啼交织在一起,引得森林里的飞鸟四起,而一些黑色的不知名的大鸟,不断地在上空盘旋着,发出瘆人的叫声。
呱呱呱的,像鸭子的叫声。
“乌鸦吗?”孩童抬起头,看着这些盘旋的飞机,有些害怕地躲入大人的怀里。
人们抬头,又摇了摇头。
这些不是乌鸦,乌鸦没这么大,叫声也不像。
“这得半米长的鸟了吧?蝙蝠吗?”
“蝙蝠不会叫吧?蝙蝠也没这么大的啊!”
“听说澳国的蝙蝠,就这么大。”
“那么远,飞这了?”
白其索抬起头看了过去,也倒吸一口气,这的确不是华夏以及华夏周边国家会有的动物。
“难道,南边有海啸吗?”一向镇定的陆龟殷面如铁板起锈,难看得很。
头顶的乌云,黑压压地,往日璀璨的银河,最近总是被云盖着,看不到。
古人云,天有异象,必有祸端。
“记忆里,这种大鸟在旧时候,也有过,当时南方大水,说是海啸涌上来,以海为生的民众无一人生还。”陆龟殷走到白其索身边,语气急促,看向了森林南边的方向。
这儿,虽距离海有一定距离,但到底不是中原。
若有海啸……
“这到了末世了,他们会不会操纵海啸,把大半个地球淹了?”陆龟殷忧心忡忡。
不远处,高耸的城墙是做了很好的防水冲击系统的,但若是要灭绝人类的大海啸,又有何用呢?
“我只知道末世启动了,并不知道他们会采取什么方式,也不太清楚,这末世究竟是人类的末世,还是整个地球的末世。”白其索仰望星空。
虽然,他蝇眼能看到比人类远很多,四千复眼更是将周遭一切都纳入眼底。
但毕竟,他是个人类,哪怕兽化了,也是人类的底子上进行最大限额的基因改变而已。
厚厚的云层,盖住了银河,他看不到。
周围,依旧没有生物萤虫,那些生物萤虫就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消失了。
难道,他们系统升级了,我看不见了?白其索心想。
这也是有可能的。
就像眼睛看到的世界,并不是真实的世界,也不是全部世界,高级智人科技如此发达,将生物萤虫升个级,让他的蝇眼捕捉不到,想必不难。
“那只能听天由命了,希望这地界没海啸、没火山爆发之类的吧。”陆龟殷叹了口气。
他看向远处的孩童。
“我是活够了,六十了,前世的记忆也有,等于活了两辈子,可他们……”
孩童们懵懂,只知末世可怕,但只要有火堆、有水,再加上有吃的,一群人便玩得特别开心。
而另一侧,葬礼的哀乐依旧在唱着。
“走一步,看一步吧。”陆龟殷疏了一口气,说道。
“否极泰来,总有出路的。”黄之唤接话道。
远远地,能听到萧克敌家的媳妇,哭得最为伤心。
“孩子他娘啊,你这刚生产,不能哭啊!哭了可就回了奶了!”
“是啊,这可是萧克敌留下的唯一血脉,没了奶,可怎么办啊?”
周围的老嬷嬷们劝着。
这些话,落在现代社会,若是放到网上,定是会被喷死的。
女人是生育机器吗?女人是喂奶机器吗?这么伤心的情况下,居然只想着孩子,不想着她的肝肠寸断。
可萧家媳妇却并没有上火,而是止住了哭声,看向了一旁被老嬷嬷抱着的孩子。
“儿子。”她颤抖的手轻轻地触碰着孩子的脸。
他们的话,不但没有激怒她,反而像温暖的水,让她原本紧张的身躯松弛了下来。
“是啊,这是他的儿子,唯一的儿子。”萧家眼泪再次落了下来,但这一次,她飞速地拭去眼泪,倔强的神情漾了上来。
她看向燃烧着的遗物和要烧到阴间的各种纸扎的楼房、车子等。
“不会有比这更差的了,你替我们挡了灾,儿子一定会平安长大的。”她说道。
白其索一行人往这边走来,众人安静了下来,连远处玩闹的孩子也被大人制止,大家都看向了他。
“白……白行主。”这时,一个很熟悉的声音响起,白其索扭过头一看。
“师母?!”白其索颇为惊讶,立刻看了看周围,“米老头呢?”
班主任米老头,没在这,但师母却来了。
“他……他……”米师母欲言又止,却并未掉泪,只是声音有些哽咽。
米老师去世一两个月了,时间并不久,若是放在和平年代,米师母这会儿不可能走出来。
可如今,周围到处在死人,死的活着的人,都麻木了。
“怎么去世的?是……是病毒吗?”白其索心中一痛,脑海中浮现出与老师的最后一次见面。
当时,报社采访他,他给老师买了宝马车,老师特别开心,却又佯装低调,可压不住嘴角,憋笑憋得嘴角都抽抽了。
那便是最后一面。
不,那不是。
后来,又去看了一次米老头,他正提溜着满是水的桶,在洗那台宝马车。
一边洗,一边大声责骂:“哎呦喂,干嘛送这么好的车啊?显得在贿赂我一样!学生伢子,考了个状元而已嘛……”
路过一个熟人,他就要大声地重复这么一次。
见白其索来了,他便连忙招待着,记得走时,学校领导都来送,米老头靠着他这么一个省状元,虽得了个教师标兵,但实在不懂如何为官,别说主任了,连个语文组教务组组长,都没婚上。
所以,米老头远远地站在外围,却得意地昂起头,当白其索看过来时,故作淡定地挥了挥手。
他没说什么,白其索也没有走过去说什么。
那便是最后一面了。
“很多人得了很奇怪的病,死了,但他不是。”师母低垂着头,因为回忆往事过于悲愤,身体抖了起来。
米老头,是被他弟弟,杀死的。
当时,四处都乱,起先超市还能半夜去排队,买到点什么,也就七八天的功夫,情况大变。
兽化者蜂拥而至,打破了秩序,再加上病毒,死亡的恐惧和资源的短缺,让平静了几千年的县城,在一夕之间便成了炼狱。
“他弟弟没念书,在乡下,到处都乱,乡下的田地都被人扯了,连菜叶子的根都没留下。”
“他最疼爱自己弟弟,便把他一家子都接了过来,弟媳,还有他两个儿子。”
“家里东西不够吃,孩子还浪费,他多说了几句,就……”
师母说到这,撸起了袖子。
只见手臂上,七八条长长的刀痕,见证了当时的混乱和惨烈。
“本来,我也要被杀的,奄奄一息间,我儿子回来了,你见过我儿子,体育生,很壮。”师母说到这,惊恐痛苦的目光微微回暖。
转过头,指了指身后一个歪着头、流着口水的一米八八左右的大小伙子。
“儿子挨了好几刀,头受伤了,就成了这样,不过好歹我们都活着了,只是家,不敢回了。”师母搂了搂痴傻了的儿子,脸上并没有悲伤,而是木然。
她看向白其索,挤出了一抹笑。
“他们说,可以来投靠你,我就来了,还好,米老头这辈子有你这个学生,否则,这会儿我们娘俩早就饿死了。”
白其索觉得悲伤又愤怒,他看向了护宝行的兄弟,“他弟弟现在还住在米老头的房子里?”
“回白行主,没有。”护宝行兄弟摇了摇头。
“能找到他吗?”白其索压着怒火。
他想把这个狼心狗肺的,连亲哥都杀的畜生,提溜过来,跪着给师母谢罪,再一命抵一命,斩了这厮。
“你哥死后,他们很快就饿死了。”师母鼻翼煽动了下,眼泪噙着,“连他两个孩子,也饿死了。”
资源匮乏,就算是米老头囤了点吃的,那又能有多少?
那么大一家子,在这种情况下,只有饿死这一条路。
末世,病毒先行,而后是饥荒,而大饥荒,将在两个月内,带走全世界人口的70%。
这,还是高级智人们没有怎么出手的情况下。
嘟……
忽然,白其索听到了空中传来的非常奇怪的声音,刺耳,又诡秘。
呼……
风忽然刮了起来。
“地……地震吗?”陆龟殷立刻半蹲。
就在短短的几秒内,地下的动物齐齐跑了出来,各种蠕动的虫、钻洞的动物,尤其是耗子,疯狂地逃跑。
白其索只觉得心中一扯。
再看向银河,发现之前还能看到高空的飞鸟,如今连飞鸟都看不到了。
乌云低压,仿佛就在头顶,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火山爆发了!那边火山爆发了!!呜……”眺望台那,传来了士兵的吼叫,紧接着,紧急的牛角号,响彻古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