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们照常去百闻峰问海堂听学时,惊奇地发现,那个连御剑飞行都学不会的笨蛋这一天居然没有乘灵鹤。
她是脚踏一个三芒风阵徐徐飞到百闻峰广场上的,落地时还露出那种劫后余生松了口气的表情。
没有掉下去真是太好了!萧幸渺拍着胸口吐了口气,准备迎接弟子们惊叹的目光。
然而她放眼望去,却看到他们除了惊讶之外,有少部分人眼神中竟隐隐透出忌惮畏惧之意。
为什么?
萧幸渺感到莫名其妙,频频转头观察其他人,连鸿弢先生走到面前都没看见。
“灵昭。”
萧幸渺忙转头躬身行礼:“弟子见过先生。”
鸿弢先生应道:“嗯。交给你的任务如何?”
果然是要问这个,若是早些时候,萧幸渺还真不敢答话。不过现在,她有信心通过考验:“请先生放心,二十五天后,弟子定能完成水上造阵。”
见她如此自信满满,鸿弢不免好奇。随即认为是这小姑娘不知其中艰难,过于天真了。
年轻人啊,就是有干劲。鸿弢笑了笑,面含鼓励地拍拍萧幸渺的肩,转身走向阵法考场。
看来今日有师兄师姐要考核,别看他们早来十年,要将造阵学通透了,还长着呢。
不知道自己十年后能不能像叶瑾安那么厉害?
萧幸渺握拳给自己鼓劲,扭头要走时,似乎看见有人盯着她。
等她再看过去,那廊柱后又没有人影了。
但她并不觉得自己看错了,盯着她看的人,分明是江月影。
萧幸渺自认和江月影几乎没什么交集,除了每天同一个场地上课。
莫非,她对三芒风阵感兴趣?亦或者,她知道为何那些弟子会露出忌惮的神色?
是因为风阵,还是因为叶瑾安……
这么说来,她好像从来没听人提起过叶瑾安。
叶瑾安在云上阁门人的眼中,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哎……怎么这家伙一回来,就给她带来更多更大的疑惑啊!
萧幸渺气得跺了下脚,然后发现符术先生奇怪地看着自己。
“咳!可恶,又画错了……”
此时此刻,在云上阁主峰大殿的叶瑾安完全不知道自己给萧幸渺造成了很大的困扰。
他自己也正困扰着。
阁主明舜又要派遣他外出处理一些事情,这次还有点远,在晟景皇朝边境,临近西越国。
明舜负手立于悟道池前,周身白雾缭绕。他的面容都有些模糊不清,语气则一贯温和:“在西越国常驻的弟子回报,那边有厄多弥门人活动的迹象,很有可能是针对萧家。”
“萧家?”叶瑾安仔细想了下,“她那位兄长不就正在边疆驻守么,看来,还是被他们找到了。”
明舜微微合眼,看起来似乎困了:“很有可能。叶慎,你走一趟,暗中保护他,并追查厄多弥门。”
叶瑾安不爽:“我才回来几天?云上阁没人了?”
听到这话,明舜抬眼看向他,轻叹一声,眼含忧愁。
“让其他弟子去,我不放心。”
“……”叶瑾安挥挥手,慢悠悠地走出大殿,施展风阵离开。
比起策心,叶瑾安果然还是更讨厌明舜。
干脆走慢一点,等厄多弥门的人多蹦跶几天,让任务失败好了。
届时明舜那老家伙八成又要劳碌好一番。
不过,要是萧序死了,小姑娘肯定会不高兴吧。
算了,他就勉为其难辛苦一下吧。
极速往边境赶去的叶瑾安深感自己真的是一个很大的好人。
而此时在晟景皇朝边境,无人察觉那汹涌暗流。
近年来,晟景皇朝与西越国之间关系缓和,几乎没有任何冲突。
甚至当年顺梁府海晏商会的船队在西越国海域遭遇海难一事,也并未掀起多大的风浪。尽管当时有人以为是西越国要借机发动战争,也有人以为是其他国家在挑拨离间。
但无论事实如何,好战派期待的战争并未到来。
别说是打仗,这些年,边关简直前所未有地平静。
驻军日复一日地训练、巡逻、站岗,已经习惯这种艰辛又平和的生活。
但没有什么比不用打仗更好的事了,至少在他们眼里是这样。
因此他们非常开心。
萧序也很喜欢这样的平静,他已向主帅告假回都城,正准备启程。
他已经太久没有回去了。
七年,也许连将军府都已然变得陌生。
不知道阿渺,如今是什么模样?
“军师,你真要离开?”胡子扒在案头,一边说话一边瞄萧序手下的信纸,诚然他看不懂。
萧序放下狼毫,拿起信纸轻轻吹干墨痕,答道:“只是暂时离营,不出意外的话,很快就会回来。”
“嗯……你说是说快。可是,那什么?”胡子挠挠头,“山高路又远的,你一来一回,估计也得好几个月。再说,你都回去了,那不得多待几个月。你不是有个妹妹在都城吗?你不陪陪她?”
萧序轻轻摇头:“再说吧。”
“那你什么时候走?”
“明日一早。”
“这么着急啊?”
胡子有些讶异,接着想到什么,凑近脑袋压低声音道:“军师军师,我有一事相求。”
看他那发亮的眼神,不用说萧序也已经猜到是什么事。他小小地翻了个白眼:“说来听听。”
“嘿嘿,你回来的时候给我带一坛都城的好酒呗!”
萧序拒绝:“不行。”
“一坛!就一坛!”
“太重了。”
“诶!”胡子一伸手指头指着他鼻尖,想骂他不讲道理。再一想自己骂不过,哼了声道:“老子去巡营了。”
然后胡子便叉着腰阔步离开萧序营帐。
闹腾的家伙总算走了,就着烛光,萧序再仔细看了看信上字句,随即折好装入信封,揣在袖兜中走出了营帐。
此时夜色正浓,万籁俱寂。营中唯有巡逻士兵的脚步声,阵阵鼾声,呼号风声,以及营火不时发出的噼啪声。
萧序环视一眼待了七年的军营,抬脚走向主帅营帐。
“你刚来的时候,才多大?”
“回将军,十六。”
坐在桌案后的中年男人闻言点了点头,似是很无奈地轻叹了一声。
“你走吧。”
萧序嘴角微动,最终还是没说话,而是拿出那封方才写好的信,双手奉上。
将军如寻常建言一般接过,放在案上。
“将军,臣告退。”萧序颔首行礼,退出营帐。
案上,那封墨迹还未干透的信,久久未被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