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云上阁别的人听到，此时怕是会大骂叶瑾安在耍人。
但萧幸渺没有，尽管她非常震惊。
她只是吃了口点心，迅速确认自己不是在做白日梦，然后开始思索叶瑾安所说的可能性。
在她不算很长的修仙生涯里，从来没有人告诉她可以在瞬间完成造阵。
鸿弢没有，明舜也没有。
因为造阵确实不是一件眨眨眼挥挥手就能做到的事情，符文繁多复杂，稍作变更替换可能完全是另外的效果。
取决于这种特性，阵法一般用于埋伏对手，或者打造特殊的领域，总之并不适用于即时对战。
要是能像叶瑾安那样几息间施展出来，那么无疑会在对敌时占有极大的优势。
“你是不是在想，等你学会了，说不定再也不用怕那些人？”
萧幸渺抬起眼睛，把视线从湖面上流动的雾气间移到叶瑾安平淡的侧脸上。
他总是能猜中自己在想什么，萧幸渺抿唇，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就这样盯着他看了良久，叶瑾安终于忍不了了。
“啧。你不用这样看——”
萧幸渺失落地垂下脑袋。
“——实在想学也不是不行，事先说好，不能告诉明舜是我教你的。”
“嗯嗯嗯！”
看着迫不及待的萧幸渺，叶瑾安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声。
他当然会教萧幸渺。
她曾说过，教她变得强大，就是在保护她，在救她。
那么现在叶瑾安教她。
要问为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或许是因为当初这个小姑娘面不改色地拔出身体里的棱刺，或许是因为她请自己吃了点心。
或许仅仅因为萧幸渺想活下去的愿望无比地强烈，所以他也希望萧幸渺能活下去。
显然，萧幸渺没有去想叶瑾安答应的原因，她盖好空了大半的食盒，推到叶瑾安手边。
“我们从哪里开始？”
叶瑾安把食盒推回去：“先从让你学会飞开始。”
“啊？”
……
第一百零一次，萧幸渺从湖里爬上来，吐掉水，躺下。
叶瑾安蹲下来戳戳她的额头：“起来，这次风阵明显比之前更稳定，继续。”
萧幸渺拍开他的手，满脸怨念：“你就不能有一次，一次！接一下我吗？”
“为什么？反正不会摔死，也不会淹死，还能锻炼身体素质。”
“……”萧幸渺咬牙，忍着暴揍他的冲动。
似乎是被她这幅想打人又不能打的憋屈表情逗乐了，叶瑾安肉眼可见地变得开心，拉着萧幸渺坐起来，用法术给她烘干衣物头发。
萧幸渺梳理着稍显凌乱的头发，屡次失败令她十分郁闷，低着头一声不吭。
叶瑾安在她身边坐下，屈起右腿架着胳膊：“你得转换思维，风阵由你的法力支撑运行，是属于你的。只要你源源不断地提供法力，风阵永远不会脱离你，背叛你。”
“而风，无处不在。”
他抬起右手，轻轻握起手又伸展开。
凉风忽然从他们身后袭来，吹的萧幸渺发丝飞舞，后脑冰凉。
“阿……阿嚏！”萧幸渺吸了下鼻子，“师父教我御剑时，也让我想象灵剑是自己的一部分，这两者有什么区别？”
“自然有。利用风阵飞行，本质上是让法力作用于自己的全身，而不只是托住双脚，再托起自己。从内里，而非外部。我这么说，你明白吗？”
萧幸渺皱眉尝试，傻傻摇头：“不明白。”
叶瑾安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了她一眼，有些烦躁地咋舌：“嘶……”
让他自己运用可以，让他教会别人，这对叶瑾安而言真的很难。
萧幸渺不敢吱声，她以为叶瑾安被自己蠢到了。
就在她默默琢磨叶瑾安的话时，他突然单手抓住萧幸渺的右肩，把她提到了高空中。
“诶！”萧幸渺心脏突突狂跳，手忙脚乱地一把抓住了叶瑾安腰侧的衣服。
萧幸渺：“……”
叶瑾安：“……放手。”
萧幸渺顺从地松手。
他娘的，好疼。叶瑾安眨眼收住泪意，这小姑娘力气真大，差点掐掉他一块肉。
“现在明白了吗？”
不等他问，萧幸渺已然体会到他说的那种感觉。
身体轻盈得好似漂浮在空中的尘埃，甚至，好像身体根本不存在。现在在空中游荡的，只是她的一抹意识，一缕灵魂。
见萧幸渺已经理解，叶瑾安松开了左手，同时撤下法力。
萧幸渺只感觉全身一重，紧接着不可控制朝地面砸下去。
“掌控你的身体。”叶瑾安偏首，垂眼注视她从高空坠落。
叶瑾安的声音伴着风声送进萧幸渺的耳朵里，她很快镇定下来，闭上眼，运转法力，尝试让自己变得轻盈。
她想起云上阁选拔的时候，她第一次见识到修士出手，也是这样从高空掉下来。
那么高，她竟然没有摔成一滩烂泥。
眼见萧幸渺马上要拍进地里，在她下方忽然出现一个风场，稳稳地接住了她。
萧幸渺心下愕然，睁眼便见叶瑾安踩着三芒风阵朝自己飞来。
叶瑾安落地，风场消散，萧幸渺砰地平摔在地上，疼得她呲牙咧嘴。
但她马上站起来，上下挥舞双臂：“就差一点了，叶瑾安，我感觉我马上就能学会了！”
叶瑾安不由露出笑容，并抬手拍了拍她的脑袋：“做得好。”
“我们继续吧！”萧幸渺都顾不上自己被摸头了，说着就要施展风阵。
叶瑾安稍稍用力按住她的头，左右晃了晃：“你累了，法力也已经耗尽，今天先休息。”
萧幸渺抬眼，就着被挡住的视野看着叶瑾安。
此时已近黄昏，橙红色夕阳铺洒在天地之间，把他的目光都映照得分外柔和。
萧幸渺恍了下神，不自在地别开视线：“好吧。”
“真乖。”赶在萧幸渺反应过来之前，叶瑾安又揉了揉才放下手。
他望一眼天际的落日，又看一眼在不远处围观已久的好冷，最后对萧幸渺说：“我该走了。萧幸渺，记住，直接施展大型法阵极其耗费法力，你要先从简单的开始练习。还有风阵，那是辅助飞行的，能够有效减少法力消耗。”
现在他说什么，萧幸渺都只管点头：“嗯嗯，我知道了。”
叶瑾安弯起眉眼，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容。
“好冷，下次再来看你。”他朝好冷挥挥手，转身走进竹林，身影很快消失在迷雾中。
萧幸渺目送他离开后，也乘着好冷回到浮岛上。
可能是太想变强，晚上萧幸渺还梦到自己在云间遨游，一人迎战千军万马而立于不败之地。把她激动得醒了过来后发现只是梦，颇感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