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阵法课小考，晚到怕是要被鸿弢先生当场教训，还可能直接判不合格，罚去临日峰打扫比武场。
萧幸渺下了浮岛，一路狂奔出竹林，乘着灵鹤飞到百闻峰问海堂，好歹是赶上了。
教授阵法的鸿弢先生正守在考核场地入口处，见萧幸渺紧赶慢赶小跑过来，略微动了下眉头，但到底没迟到，便没开口。
萧幸渺悄悄松了口气，停在鸿弢面前拱手行礼：“弟子见过先生。”
鸿弢应了声，问道：“灵昭，灵犀锁魂阵，可用于死物么？”
萧幸渺直起身来，答道：“自然可，但要在三个时辰之内，将尸体置于阵法中。”
“嗯。”鸿弢点了下头，算是放过了萧幸渺。
阵法课的考核场地特殊，因为大多数阵法是需要篆刻或绘制在某个平面上的。
这平面可以是墙，是石头，是泥地，是沙地，是桌面，或是任何你触手可及的地方。
而为了让弟子们能够适应在各种条件下造阵，问海堂准备了许多不同的场地和物品，占地面积极大。
萧幸渺来的晚，留给她的区域只剩下一方水池。
水是很不稳定的东西，稍有扰动，法阵的效果便会大打折扣，甚至直接毁坏法阵。
鸿弢扫了一眼所有弟子，在看到萧幸渺时稍有停顿，眉梢轻轻扬起，似乎在期待她的表现。
其他弟子见萧幸渺垂首站在水池前，心中不约而同觉得她这次怕是过不了小考了。
站在萧幸渺前面的江月影回过头来，笑容温柔：“灵昭师妹可有信心？”
萧幸渺笑了下，直接道：“没有。”
她瞟了眼江月影面前的沙地，又道：“江师姐如此问，是想和师妹换么？”
江月影温柔的笑容凝滞了一瞬，回过头没再说话。
“咚——”
问海堂的钟声敲响，沉闷悠扬。
鸿弢道：“考核开始。今日考核内容——玲珑万化阵。”
幻阵？
萧幸渺悄悄打量了一眼四周几名弟子的脸色，似乎都不太好。
玲珑万化阵，顾名思义，幻法千变万化，因每位造阵者的心境修为而定，也受其见识影响。
心境平和可有助阵法巩固，修为高可利于控制入阵者所见幻法，见识广可令幻法更加多变。
修为较造阵者浅的人入阵，往往在第一重幻法前止步，迷失其中。
修为相当者往往能冲破前半部分幻法，在中间阶段开始混乱，之后幻法越真假难辨，越难识破。
修为更高者则较难困住，意志坚定者可一重一重冲破所有幻法，甚至直捣阵眼破阵而出。
听起来，似乎这个阵法只用于拖延时间，杀伤力不大。
其实不然，玲珑万化阵的杀伤力取决于造阵者在其中打造了怎样的幻法。
如若造阵者打造的幻法简易而破绽多，便是修为较之浅薄许多的人也很容易识破。
反之，便是修为高者也可能困于其中。
鸿弢先生还真是会选考题啊。
萧幸渺开始犯难，本就是水这样难以用来造阵的介质，又是阵术变化多端的玲珑万化阵。
她看了眼四周的弟子们，虽也眉头皱起，但都不似她一筹莫展，已经开始动手篆刻阵纹。
只有萧幸渺有些束手无策，茫然四顾。
眼看其他弟子都在埋头刻阵，萧幸渺却在发呆，鸿弢略一蹙眉，提步走向她。
方走了三四步，萧幸渺忽然动了。
却不是绘制法阵，而是结印施展冰封术。
一道术法打在水面上，水池当即结起厚厚的一层冰。
她居然另辟蹊径。
鸿弢停下步子，眉头舒展，转而去观察其他弟子刻阵。
造阵讲究稳及快，阵纹庞大繁复，笔画略有错误，可能便是完全不同的法阵，而造阵太慢耽搁时间，别敌人已经杀到面前了，结果你的阵法才刻了一半。
许多初学者很难达到要求，要么为了求稳而速度过慢，要么为了求快而功亏一篑。
萧幸渺深呼吸一口气，右手捏剑指，凝聚法力于指尖，开始在冰面上篆刻阵纹。
先是大体的轮廓，再由内至外刻画符文。
冰面上逐渐多出复杂而蕴含规律的凹槽纹路，每一处转折，每一个符文，弧度都恰好好处，精准顺滑。
一刻钟后，萧幸渺完成了这个直径大约六丈的玲珑万化阵，和早于她开始的弟子们差不多同时加诸最后关键的一步，即覆盖表象“真实”。
眨眼间，他们面前的场地又恢复平整。
鸿弢从第一名弟子开始，一个一个查验。
他走入篆刻在石板上的阵法中，命弟子启动阵法，“真实”下的法阵发出白光及法力波动。
鸿弢只花了一息便将这名弟子的万化阵破除，并对他道：“不合格。休沐日去临日峰，为期一月。”
那名弟子耷拉着眉眼，愁苦地拱手道：“是，先生。”
之后又有一名弟子不合格，萧幸渺第八个接受检验。
鸿弢走入法阵，在万化阵中经历了一场大火，又被看不清是人是鬼的东西追杀，接着目睹云上阁的弟子们一个个被残害。
死状凄惨可怖，悲伤之感在心海纠缠。
他睁开眼睛，看向萧幸渺，目光复杂，欲言又止。
片刻后，他道：“合格。”
最后十六名弟子，有七名不合格，接下来七个月，临日峰元武堂的师兄们可是能歇歇了。
小考结束，上午的阵法课提前下课，弟子们转头抛却了考核的苦，开心地走出问海堂。
萧幸渺出考场时，鸿弢在门边叫住了她。
“灵昭。”
萧幸渺回过身，应道：“先生有何吩咐。”
鸿弢发出一声轻轻的鼻息，似想叹息而又及时克制了。
“灵昭，虽然此次考核判你合格，但你并非在水面上完成万化阵。我留给你一个课业，在三个月之内，掌握流动水面篆刻。”
闻言，萧幸渺抬起眼，错愕地看着鸿弢。
然而鸿弢并未给她任何询问的机会，说完便转身回到了考场内。
三个月，别说是流动水面，便是死水一潭，萧幸渺也未必能掌握。
鸿弢是说过萧幸渺或在阵法上能有所造诣，但不带这般考验她的吧？
萧幸渺琢磨半晌，决定改日去请教师父。
至于今日？
今日上午下学早，她正好去隐珠峰幻月林采红色小果子。
手里的不多了，好冷偏吃不腻，没得吃就要闹腾。
真是个老小孩儿！
萧幸渺撇撇嘴，让灵鹤带着她直接从幻月林上空飞进去。
经过那棵空地上的参天古树时，萧幸渺想到什么，让灵鹤带她下去了。
五年多，古树的变化并不大，当年被萧幸渺烧坏的枝干上还留着一个焦黑的痕迹。
萧幸渺坐在那条枝干上，轻轻抚摸古树的伤疤。
“好久不见，我来看你了。”
微风吹过，树叶飒飒，好似古树在回应她的问候。
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吱吖树叶投下来，光影斑驳明暗。
身着金丝绣云纹白裙的女子悠然地靠着古树主干，一条腿曲起踩在树枝上，一条腿在外慢慢晃悠，嘴里哼唱着不知名的歌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