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府,位于皇宫以东偏南,较近。
至少萧幸渺坐着马车没走多久便到了。
国师府威严大气而不失雅致,随处可见精心布置的景观。
萧幸渺在国师府侍女的引领下,穿游廊过庭园,到了一座木制小楼前。
“云松阁。妙安郡主,此处便是您以后修学之所。现下时辰尚早,国师还未开始讲学,您可先入阁稍候。”侍女垂首恭恭敬敬地介绍完,就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萧幸渺看了看匾额上隽秀飘逸的题字,抬脚向前走。
云松阁的门关着,萧幸渺伸手轻轻推开,入目是中央四张呈弧形摆放的书案,以上首的书案为中心。
书案上均整齐摆放着笔墨纸砚和书册。
阁内两边是高大的书架,各四个,两个一字排开,两个靠墙,其上放着许多书籍、册录、简牍。
萧幸渺扫了一圈,又把目光放在上首。
上首两侧立着两个半人高的鹤型铜灯,叼在嘴里的灯盘正亮着橙红火苗。
书案上的博山炉里有袅袅青烟腾起,书案之后是云鹤松山屏风。
确是宁静治学的好地方。
萧幸渺随性地走到右侧书架前,这才发现这后面角落有上去的楼梯。
她想了想,没有上去探究,而是打算找个位置坐下来等。
这时,门外响起说话声。
“门开着,先生不会已经来了吧?”
“可能,先生偶尔是会很早来。”
是两个少年的声音,应当是国师大人的学生。
紧接着,又响起一个萧幸渺熟悉的声音:“反正我们没有迟到,先生不会怪我们的。”
萧幸渺看向门口,三人也正好进门看到她。
果然是有位熟人。
刘婼面露讶异,叫道:“妙安郡主?”
萧幸渺点点头,回道:“刘姑娘。”又看向她右侧白净稚嫩的小少年,“镇国小世子。”
小世子还算是在赏花宴上见过并结识了,余下一蓝袍少年,她却并不认识。
少年约莫十三四岁,眉眼尚未长开,脸颊还有些婴儿肥,骨相与安王有几分相似。
刘婼介绍道:“这位是七皇子。”
萧幸渺向他行礼,尊敬道:“臣女见过殿下。”
七皇子点点头,稚嫩青涩的身量脸庞,隐隐有沉稳矜贵的皇室气质。
他的声音也是如此:“叶荀。”
嗯?萧幸渺有些迷茫。
叶荀道:“在国师府修学,不论身份地位。”
“对,这是叶弘。”刘婼指向小世子,又拍了拍萧幸渺的肩膀,一副过来人的口吻,“在云松阁不用拘谨,大家都算是同窗。”
她积极地拉着萧幸渺走到最左侧的书案前道:“这是昨日新为你增添的坐席。我坐你旁边。”
“好。”萧幸渺应了一声,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和刘婼这么熟稔了,不过有个相识的人也不错。
叶弘小声道:“先生来了。”
几人一齐转向门口。
一袭素色长袍的青年缓步走进,眉目如画,长身玉立。
萧幸渺觉得,那些虚的都不能让人明白文策的美貌,唯有“好看”二字,简明了然。
或许云上阁收弟子的标准之一便是样貌俊美吧。
文策有一双含情目,鼻梁高挺,薄唇,下颌线条很明显但不刚硬,墨发披肩,脑后用白玉簪挽着。
他似有异域血统,眼瞳泛着幽幽碧蓝,目光深邃,如同深沉夜空般神秘莫测。
叶荀等三人作揖行礼:“见过先生。”
萧幸渺跟着行礼问候:“见过先生。”
“嗯。”文策含着浅笑点点头,走到萧幸渺面前,“萧幸渺,今后,你便是为师的学生。”
“弟子拜见先生。”萧幸渺说道,后退一步便要行大礼。
文策托住她的手:“不必拘礼。”
课上的内容并不如萧幸渺想象那般全是讲学。
文策先是讲了半个时辰晟景皇朝先祖的部分事迹,又令他们看半个时辰书,再习半个时辰字。
这便差不多到了午膳的时辰。
因今日萧幸渺初来国师府,文策留他们四人用午饭。
萧幸渺本欲推辞,但转念一想她本是为跟随国师修炼而来,这便走了不妥。
何况先生特意留他们用饭,也不好拂他面子。
其余三人更没有顾忌了,早与国师熟络得很,不讲究客套,吃饱喝足才告辞。
只萧幸渺依旧被留了下来。
云松阁内,文策坐于上首缓缓翻着一本线装的书,萧幸渺站在底下静候他发话。
“你已决定要踏入求仙问道一途?”文策目光幽深,脸上始终带着浅浅笑意。
萧幸渺老实答道:“是。”
文策道:“你祖父与父亲,却并不愿意你修习此道。”
有关这件事,家里瞒得很好,不应有萧家以外的人知道啊。
萧幸渺抬头看着他,一时没有接话。
文策笑了笑:“怎么,我知道你们的家事,让你很惊讶?放心吧,是阁主告诉为师的。”
倒是说得通,当初她去云上阁参加入门选拔被拒之门外,应当就是爷爷去信阁主,请求阁主拒绝她。文策是阁主的师弟,如今又要带她修炼,阁主必然会告知于他。
“……先祖父与先父,确实严禁我接触。”想起家人,萧幸渺不免伤怀,低下头语气略显沉重。
文策微不可察地轻叹一声,声音舒缓轻柔:“令祖父在朝为官时,与当时还是国师的阁主明舜关系匪浅,两人偶尔月下对谈把酒言欢。有一次,令祖父告诉明舜,萧家守着一个秘密。”
说到这里,他抬眼看向眉头蹙起的萧幸渺,她的眼睛和表情无不在表达着让他赶快继续说下去的急切。
“至于是何秘密,他没有说。”
萧幸渺垂下眼睛,视线重新落在面前的地板上。
“萧幸渺,为师望你……三思。”
文策的声音轻轻的,挑起萧幸渺许多记忆。那些刺痛她的、令她几乎喘不过气的记忆,一幕幕闪过。
往后,她会明白这都不算什么苦难困厄。但对于现在的她而言,这些够了。
良久,她郑重而坚定地看着文策:“先生,学生思过了。”
“好。”文策的神情严肃几分,“既已下定决心,以后每日下午修习,轻易不得耽搁。”
“是。”
“还有,你严格意义上并不是云上阁弟子,不能给你写下命书。我也不能算是你的师父。”
萧幸渺抬头看了看文策,最终没有对最后一句话提出疑问,颔首应道:“是,弟子明白。”
言出既定。
自此,她将踏上一条险路,荆棘密布,困难重重。
仙道缥缈,难以追寻。然而世人为求感悟大道、普度众生,从未停止过探索仙道。
仙之修者,众生为民。仙者出世,修术、修德、修道,为国为民为天下苍生。
入此道,则不再是为自己。
尽管萧幸渺的初衷只是想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