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大概猜到是什么人在和厄多弥门合作。
就如所有俗套的皇室历史一般，晟景皇朝的权力争夺也从未停歇。
不论是他猜想中的哪一位，总之是为了皇位枉顾亲情的人。
生在皇室，何谈亲情。
“我想修炼。”
萧幸渺忽然轻声说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许钦一时未反应过来，下意识追问：“什么？”
“……我想修炼，六郎教我修炼吧。”萧幸渺坐起来，加大声音重复并解释道，“不管是什么人要杀我，只要我有能力保护自己，我便不用怕。”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大约是有些惊讶，也可能是在考量，许钦没有立即回答。
担心许钦拒绝，萧幸渺不曾多等，又道：“六郎不可能一直保护我，总有一天，我必须自己面对危险。而且……而且你教了我，让我有自保之力，也算是你间接保护了我。”
她说得有些急，声音里掩饰不住的焦虑：“好吗？”
良久，也或许只是须臾，只听他缓缓问道：“你可考虑清楚了？”
萧幸渺抿唇不语。
曾经爷爷与父亲极力反对她修炼，她不知缘由，因此从未放在心上，更甚……如同赌气般不肯服软听话。
如今再也没有人反对，可萧幸渺并不开心。
昨日她只是被许钦的冰球勾起从前壮志一时兴起，然而经过今夜之事，她的心态已经彻底转变。
不再是因为觉得有意思而想要修炼，而是为了保护自己不得不修炼。
正在萧幸渺觉得许钦不会答应而失落时，许钦开口了。
“好。”
萧幸渺猛地抬起头来看向许钦，虽然黑暗中只能隐约看到一个模糊轮廓。
“真的？”
“自然。”
萧幸渺得了准话，心底松了口气，复想起什么：“那个……师……”
“不收徒。”许钦无情拒绝，萧幸渺愣住，张张口说不下去。
短暂的静默后，他又道：“我仍未出师，不能收徒。”
原来如此。
萧幸渺抓着衣袖下意识不住地挠，像是要把衣服抠出一个洞来。
她也不清楚许钦是何意思，原本听他说“好”，以为是答应要收她为徒，却原来只是对她自己保护自己的想法表示赞同吗？
“那……不收徒也可以教吗？”她厚着脸皮问道。
许钦点点头，又摇摇头。
他思索着道：“以我的修为，不足以授你法术。我倒是认识一个人，他正好合适。”
萧幸渺疑惑歪头：“嗯？”
“国师大人。”
“啊？”
他说的人实在出乎意料，萧幸渺没忍住声音大了些，下一刻回过神立即捂住了嘴。
只听许钦慢慢向她说明原因：“历来晟景皇朝的国师都是云上阁弟子，你想必也知道。”
“嗯嗯。”萧幸渺点点头，她还知道现任国师致仕后不出意外会成为云上阁下一任阁主。
“国师修为高深，门下亦有皇室子弟修习，你大可以借学习之故跟随国师修炼。既方便，又不会引人怀疑。比起我来教你，他也更有授学的经验。”
“如今的国师是阁主明舜君的师弟，在凡俗名为文策，字逸清。如何，可好？”
说完这长串，许钦微微偏头，对萧幸渺露出那泛着微弱寒光的面具一侧。
萧幸渺继续挠衣服：“自是极好。可……国师大人会应允？”
“云上阁尊崇有教无类，况且若……若阁主有令，不容拒绝。你不必担心，静待消息。”
“嗯嗯！多谢六郎！”萧幸渺总算是放下心来，语气也轻快许多，“那国师大人的报酬高吗？”
“……”许钦乐了，“国师有俸禄，不缺你的学费。”
“那就好那就好。没想到我身为萧家女儿，还是妙安郡主，但是真的不富有啊。”萧幸渺装模作样地感慨一番，倒头继续装睡。
可是她刚闭上眼睛，就听到许钦低声道：“有人来了。”
“哪儿？”萧幸渺撑起半边身子，面前已没有许钦的身影，而很快屋顶上就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
他们在屋顶打起来了，也不知有多少人。
萧幸渺紧张地看着四周，提防有人突然冲到她身边给她一刀。
也许是许钦防守得好，屋内无人来犯。但屋顶的打斗愈发激烈，忽远忽近，萧幸渺在屋里待得心急如焚，偏偏什么都做不了。不仅不能做什么，现在她老老实实躲在这里，才是帮许钦。
“吱吖”一声，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即便是在这嘈杂混乱的夜晚，这声音在萧幸渺耳中也是如此的突兀刺耳，令她陡然心跳加剧、惴惴不安。
她没有贸然出声，屏息细听，只闻轻微脚步声和喘息声向她这边靠近。
又是噗的一下，黑暗中亮起一簇火光，照亮一截暗色的袍袖和一只修长的手，同时持火折子的人又走近几步。
来人的形象在两步间完全展露，看得萧幸渺一愣：“安王殿下？”
“妙安郡主？”对方的声音也很是惊讶，“你怎么在这里？”
随即他发现萧幸渺只着里衣，急忙转过身去道：“抱歉。我远远看到附近有黑影，故来查探。”
“不要紧。”萧幸渺伸手放下床头挂起的帷幔，边道，“是我逃得急，没来得及穿衣。”
听见帷幔放下的悉索声，安王侧过身子问道：“郡主可还好？”
萧幸渺道：“并无大碍。”
“贼子竟已深入行宫之内……”安王眉头紧蹙，语气微凉。
正当此时，头顶“嘭”地一声巨响，伴着瓦片木梁破碎断裂之声。
安王本能地后退，恰巧一道残影伴着瓦砾木屑从面前急速坠下，晚半息他就要被砸中。他心有余悸抬眼去看，正看见破口处那张带着面具的脸一闪而过。
“那是……”
萧幸渺当然也看见了，她猜测安王对许钦的存在并不知情，于是面不改色道：“应是禁军。”
安王狐疑地又看了眼，不过若有禁军跟随他或者妙安郡主过来遇上贼子，这倒也说得通，他便没有过多纠结，去查看掉下来的那个人。
那人黑布蒙面，双眼紧闭，心口处不断有鲜血涌出，已然死透。
安王拉下尸体面巾，此人肤色苍白，五官平平，可以说毫无特点。
而萧幸渺闻着空气中逐渐浓郁的血腥气，又开始感到恶心反胃。
屋顶在刚才那一下后就没有动静了，不知是许钦已解决刺客，还是他引着他们去了别处。
突然地，房门又发出“吱吖”的声音。
瞬间，安王吹灭火折。
“咦？”门口响起女子疑惑的声音，她似乎是迟疑了片刻，随后走了进来。
显然在黑暗中她很害怕，走得很慢，口中还小声呼唤道：“安王殿下？安王殿下，你在这里吗？”
火光“噗”地亮起，安王不知何时走到了对窗的墙边。
而进来的人正好走到尸体前面，再走两步便要绊到。
萧幸渺借着并不算明亮的火光看清来人，不禁轻叹。
这漫漫长夜，还真是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