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本郡主画技拙劣,自然入不了恩人的眼。”萧幸渺不情不愿地承认,又开心道,“不过不打紧,恩人如今已自己送上门来,何须再悬赏?”
许钦也禁不住笑道:“是啊,早知道再等等。好看看在郡主眼中,我这救命恩人值几钱?”
萧幸渺自是不回答,笑一笑反问道:“恩人怎么来当我的暗卫?”
“若我说因为缺钱,你信吗?”
“……我该信吗?”
“……”
“额。”萧幸渺轻轻挠着袖口上的刺绣,略感尴尬,“总不会是……真的受人所雇吧?”
她也只是随口说说,岂料许钦当真点头道:“也算是。”
“啊?那个人许你何等酬劳?”
见萧幸渺惊讶又两眼放光的模样,许钦好笑又无奈地道:“你关心的竟是这个。”
萧幸渺收敛神色,认真起来说道:“既恩人不愿回答,那么我换一个问题。是何人雇恩人保护我?”
许钦卷起不堪入目的画卷,张口停顿了一下,回道:“不重要。”
“哦。”萧幸渺接过画卷放入桌案旁的画缸中,那里面已经放了许多她的习作。
她小声念叨道:“神神秘秘。还改名六郎。”
许钦没有说什么。等萧幸渺再抬眼时,他已不在眼前。
她拿起搁在案首的翠羽扇轻轻扇着,若有所思道:“身手非凡。”
这时,恰好揽月在门外道:“郡主。”
“何事?”
“萧公子来信了。”
萧幸渺愣了一愣,而后欣喜地放下羽扇出去,正迎上听到脚步声自觉进来的揽月。
她接过信,指尖抚过“妙安郡主亲启”六个字,心中高兴难以言表,眼眶瞬间红了。
“是萧序哥。”
萧幸渺拆开信,坐在茶几旁细细读来。
“妙安郡主惠鉴一别累月,久未笺候,想近状佳吉。今兹略闲,率写数语。山高水长,郡主展信阅期,恐已时值盛夏,犹记郡主畏热,赤日炎炎,万自珍重。吾至边关以来,一切均安,勿念。另,此地风光与故土大有不同,平原辽阔,牛羊成群……临书仓促,不尽欲言。谨此奉闻,勿烦惠答,唯盼郡主安好。兄萧序亲笔元安二十四年六月初六”
一封家书不长不短,萧幸渺读了三两遍,才眨着泛红的眼睛调侃道:“萧序哥去边关数月,肚子里倒是装了点墨水。”
“许是遇着了好老师吧。萧公子在边关可好?”揽月也替她高兴,斟来一杯热茶给她。
萧幸渺接过茶盏,笑颜里却带着些惆怅:“他说一切均安。”
揽月想了下,道:“萧公子不想让郡主担忧,自然不提。”
“戍边艰苦,我岂会不知。他不提,我反倒……”她叹了口气,盯着杯中浮起的一片茶叶,久未言语。
萧序的父亲是她父亲萧铎的副将,也是表弟。幼时,两人常年在外征战,孩子便留在将军府,由萧幸渺母亲抚养。
萧幸渺和萧序从小一起长大,小小年纪就是都城中不好惹的角色,呼朋引伴、穿街纵马不说,时常还要和别家的公子少爷互殴。
那几年真是没少挨批,萧序母亲早逝,将军夫人一个人拉扯两个孩子,又是慈母又是严父。不过萧幸渺的爷爷萧老将军对他们很是宠爱,结果把他们养成了骄纵任性,又怕挨训又偏要玩闹的性子。
也就萧序长大些了,才渐渐懂得收敛,还跟着管教她。
回忆起从前的事,萧幸渺心底又感到难过。
“听闻前段时间那边没有战事,应该是还不错。但最近西越国蠢蠢欲动,可能在交战。”
揽月不知何时悄悄退出去了,萧幸渺抬起头,又看到许钦站在自己面前。
她折好信放回信封中,厚脸皮问道:“雇主既雇你保护我,会否也雇人保护萧序哥呀?”
“这我怎会知道。”许钦耸耸肩,坐到萧幸渺旁边给自己斟了杯茶。
“哎呀,真是疏忽。恩人,你等等。”萧幸渺说着就走了出去,稍过片刻回来时脸上笑容洋溢。
许钦一看她这么笑,就问道:“背着我安排什么呢?”
萧幸渺继续笑:“恩人这话就不对了。”
又过没多久,门外传来揽月的声音:“郡主,东西备好了。”
萧幸渺小声对许钦催促道:“你躲躲,躲一下,快!”
看许钦点头进去里间,她才道:“呈进来。”
房门打开,一会儿又关上。
许钦从里面出来,一眼看见茶几上放了金边银纹托盘,托盘中是一个玉盏,一把玉勺。
“这是?”
萧幸渺将托盘往他那边推了推,笑意不减:“宫中夏日特供的冰镇果露,恩人尝尝?”
许钦坐下,揭开盖子端起玉盏,在萧幸渺期待的目光中拿过勺子。
却迟迟没有品尝。
萧幸渺与他对视一眼,又看看他手中的果露,眼神示意他快点。
许钦道:“郡主,我戴着面具,不方便进食。”
萧幸渺不假思索道:“那将面具摘下啊。”
见他仍不动,她猜测道:“莫非……你是样貌有损?”
许钦道:“可否麻烦郡主转过身去。”
“哦。”萧幸渺听话地转过去,随后听见黑铁面具放在木几上的轻微响动。
还有勺子与玉盏碰撞的清脆声音。
“如何?”
“口感绵密,清爽解暑,并且酸甜适宜。”说着,他又吃了一小口,并瞥眼萧幸渺的后脑勺,“说吧。”
“你怎么好像总是能看透我所思所想啊。”萧幸渺嘀咕一句,嘿嘿笑道,“无他,只是想请恩人下次收到情报时,能顺便和我讲一讲边关的消息。”
许钦放下果露,语气意味深长:“哦~为你那竹马哥哥?”
萧幸渺并未听出什么不对劲,回道:“是啊。我们的亲族惨死,我兄长又下落不明,萧序哥也许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好啊,小忙而已,何乐而不为呢。”
听他如此轻松就答应了,萧幸渺没忍住转了过来,竖着大拇指感恩道:“多谢许大哥,许大哥绝世好人!”
而许钦刚刚重新戴好面具。
萧幸渺不好意思地道:“抱歉啊恩人,是我得意忘形了。只是……你是我恩人嘛,我绝对不会以貌取人,其实恩人不必戴面具的。嗯……至少在我面前?”
“无妨。我早已习惯戴面具了。”
“那好吧。”萧幸渺并未表现出心中那小小的失落,低头看见果露只吃了两三口,问道,“恩人不喜欢吃这果露吗?”
许钦将托盘往她那边推过去:“非也。不过郡主似乎比我更怕热,果露,还是留给郡主吧。”
“那我就不跟恩人客气啦,嘿。”萧幸渺端起玉盏,当即挖了一勺送入口中。
“哎!”许钦阻止的手伸到一半,又收回。
萧幸渺砸吧着果露,一脸不明所以地看向许钦,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不不不……不要紧。”
她连忙端着碗走进里间的桌案前,装作准备吃完果露开始作画。
恩人只是客套,自己竟也当真啊?!
许钦看她埋头吃果露的模样,不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