萦芯没行六礼，所有嫁妆都还在城中李宅里放着。
她亲笔写了拨一千金跟范二郎合伙的条子给长生带回去。有了这个条子，司鹿才能给他这么多钱。
长生一路捂着怀里价值千金的条子，蹭着范二郎的车走了。
阿保午饭后才到，果然带来了更多的消息：
太卜还没“病死”，但是他到底是什么病坊间众说纷纭。有人说他是偷窥天机被天罚了；有人说他是算出自己寿数将尽，虽然现在没病但是很快就会死；还有人说他是个不学无术的骗子，骗了陛下……
倒是他最亲近的五个徒弟，一个去云游，一个在闭关，还有三个在侍疾，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云游的是什么时候走的？闭关是什么时候闭的？包括那三个在侍疾的，这五人最后一次出现在人前是什么时候？”
“呃……云游的当是去年年底走的，另外三个前几日还去过市子里闲晃。至于闭关的这人……总也不在人前露面，怕是不好查。”
“并州那边还有新消息么？”
“暂时没有。”
“朝中也没说要如何赈济？”
“昨日才开的朝会，今日坊间还没传出结果。”
“也依旧没决定是谁接手冀州军？”
“还没……”
萦芯咬牙保持微笑，深吸一口气，强咽下一句窝草，“那么，去查查，太卜算那两次最有名的卜算时，都有哪个徒弟在身边。他们参与了多少。”
眼看着天大的事情，一个接一个的堆上来，这帮人怎么还能这么慢呢？
陛下你这么个偏好实用的人，孩子都是按需才生，是怎么忍受这帮慢货的啊？
倘孙瑾与萦芯脑波能联通，陛下得喊一声冤：
朕没见过更高的效率是什么样的啊！难道不是全世界的人办事儿都是这个效率吗？
顾毗也觉得嫂嫂太急了，安抚道：“都是有关国运的大事，自然不会轻断。嫂嫂莫急。”
萦芯额角青筋微微抽动了下，她有那么一瞬间，真是不知道顾毗是不是说反话。
恐怕，只有商人能理解，萦芯需要的效率是什么样的。
范二郎下午回到城里，带着长生绕远，随意的逛了几家粮店。年年夏收时该底价抛售的多年陈粮，粮价就已经涨到只比新粮差两成了。
多少贫民就靠这段时间买多年陈粮度日？
看着几个攥着空瘪的破布袋子，被粮店不甚客气的撵出来的贫民那茫然的神情，范二郎只觉得小娘子给的两天时间太长了。
后日就是顾氏开宗祠的吉日，李家的下人让顾毗见识到了嫂嫂想要的效率，不到晚饭时间，就把回主宅住三五日的行李打包装车了。
转天，萦芯便第一次进了顾氏主宅。
因着不知道顾家奴仆里是不是还有那黑手留下的探子，萦芯不止把顾氏别院所有顾家的奴仆都带了回去，还带了五十个不能骑马的亲兵一起。
顾毗见状，也不好意思说自家是安全的，嫂嫂多加防护，总比不设防强，便都按下不提。
顾氏主宅有近百年的沉淀，要比萦芯想象的朴素很多。她只略逛了逛，只选了个内宅的客院住了一晚。
第二天，她亲自去两位伯祖母家里请她们来帮着准备明天需要的
开宗祠，设灵位，添族谱什么的，都是男人们的仪式，萦芯只要听着大伯祖母的提醒，带着女眷们跟着给祖宗牌位行礼就行。
一套仪式办完，都是中午了。萦芯又让自家下人打包行礼，准备回别院。
二伯祖母劝道：“宗妇这是何苦？别院总不如城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二伯祖母，我并不是喜欢热闹的性子。何况，我与定侯总是六礼不全。世人看我，大概都觉得我得嫁顾氏，都是冲着顾氏的显贵。这我都承认。不过，我想要的我都得到了。未来三年，我会安静的守在别院。三年后叔叔大婚，这宗妇的位置自然该是新妇来做。
与其到时候在搬走，不如一开始就不搬进来。”
大伯祖母眉头一皱，“这是什么话，便是你不想做宗妇，这主宅你也是住得的。还是你怕在这里住，耽误你再嫁？”
二伯祖母虽然也这么想，但是哪有百日都没过就跟未亡人提再嫁之事的，她嗔一眼嘴没把门儿的妯娌，找补道：“你大伯祖母就是这个最快的性子，心是好的。若你因顾氏有什么顾虑，才不搬进来，那伯祖母得说你想太多。但你有别的考量，便也都依你。”
萦芯淡淡一笑，“我是有我的考量，二位伯祖母就当我年纪小，爱清净吧。”
大伯祖母还想劝，哪有年少爱静的，可被妯娌拦了兰，便住了嘴。
她很知道自己有时候说话太直，不合时宜，所以从来都是很愿意听心眼儿多的妯娌的话。
萦芯回别院之前，先回了一趟李宅。
阿糖从来没离开小娘子这么久过，攥着小娘子细瘦了不少的手腕，眼泪就飞了出来。
“哎呦，这是怎了？可是谁欺负你了？”萦芯赶紧拿帕子给她擦，眼神儿戏谑的看着阿糖。
她喜欢美人落泪的一瞬间，不分男女。
阿糖可不是阿甜，说不出想念的话，只道：“小娘子，什么时候回家住啊。”
她知道，小娘子在城里要留个略有心计的人帮她处理简单的消息。可她是真想回小娘子的身边的。
萦芯回握住她纤细的两手，轻轻道：“阿糖，今日我就给你放籍吧。”
闻言，阿糖杏眼圆睁，一瞬间不知该喜自己真得了解脱，还是该伤立刻小娘子的庇护。
萦芯继续问：“还给你恢复旧姓？”
阿糖多年夙愿之一，一朝便要成真，红唇微张，不知该说什么。
“你跟我这么多年，我也不跟你说那些虚的。原定的我跟顾禺给顾老侯爷守孝的时候，让你去你弟弟那看看。可是如今天不从人意，顾禺也没了。若是往常，我今日也该准备准备送你去了。”
“小娘子!我不能这个时候走！”阿糖立刻道。
她跟着小娘子这么久，又经手阿保和一郎两边来的消息，她很清楚，如今的东吴一个处理不好，可能要乱上一阵子。所以……
萦芯笑着点头：“对，所以近期我是真不能放你走。不过，其他的事情我可以先给你办。”
她说着，让阿甜哪来装着她们身契的漆盒，拿出阿糖的，交到她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