萦芯按照借来的书从薄到厚分出顺序,又让阿耶写了信给费师,说明自家人少,抄的慢。请各位借出书籍的世家子弟不要着急。
费雍和小胖子等人看到信后,都是一哂,撇下不提。
不提这十家收到素鸡方子后如何改善了伙食。
阿耶倒是真的很高兴,点灯熬油的抄。遇到让他觉得齿颊留香的章句,还得在抄录的册子上写上自己当下的心得。所以就是最薄的第一本,也抄了两天。
萦芯也在这两天里,泡稻子发芽,开始折腾她的麦芽糖。
“这是作甚?”抄书抄到脖子疼的阿耶溜达到厨房,看见女儿带着那个小侍女蹲在一个大盆边,搓洗着什么,很奇怪的问。
“做好吃的。”萦芯站起身来,其实她也是闲的不行了,不然懒散如她,也不能主动干活儿。
自回来,大郎出去上学,阿耶抄书,萦芯的识字课也停了。孝期轻易不出门,也没人上门,她无聊的快飞了!
她现在很能理解那些穿越古代的小说主角,为什么穿越前好像啥啥都很普通,或者很淡泊名利,一朝穿越都开始不停的折腾!——都是闲的啊!不然给她一个满电满信号的智能手机,她能在这洗面筋玩儿么!
“阿耶可是抄累了?我给阿耶捏捏?”这才抄一本,可别把亲爹累个好歹。
“不必。”女儿八岁了,该教她男女大防了,可是他一个男人……“咳,你已是大了,就不能给阿耶捏肩了。”
“哦。那我教二郎给阿耶捏捏?”古代人好麻烦。
在另一个大盆里洗面筋的二郎闻言,立刻在围裙上擦擦手,站起来看着阿耶。
以为按女儿刨根问底的性子,应该问个“为什么不可以”,然后好顺理成章的用家中藏书给女儿“闺训”的阿耶,说:“……不必。”
唉……只能下次再说了。
萦芯无意间逃过一劫——她是宁愿洗面也不想学什么“闺训”的。
二郎见状,默不作声的又蹲回去搓面筋了。
面筋当晚就让萦芯蒸熟,撕碎,拌黄瓜丝了。
洗出的小麦淀粉水,静置一夜后,倒去清水,晒了一天,再用小手磨磨成细粉,让她和了蜜渍的桂花,蒸成桂花澄糕。
大部分留下自家吃,只用花型模具切出巴掌大的十块,让阿功大中午跑了一趟,连那本最薄的书一起,送还到县学。
这最薄的书,就是小胖子家的。随便打发走阿功,这熊孩子当着同窗的面儿将另外的盒子打开,里面桂花蜜的甜香就散发出来。
正巧从外解手回来的阿苌闻到,立刻冲过来问:“伯渊,这是哪来的?”才将大家带的糕都分食完了,怎么又拿出一盒?
“是那素鸡家借书的还礼。”孔府分支家的小胖子伯渊倒不护食,当场就给分了。
桂花澄糕与时下做的桂花糕不同,时人做的桂花糕都是大米、黄米、糯米或磨粉或直接做的,因着没有精加工,米味会稍微遮掩桂花的味道。
但是萦芯做的澄糕不说那糯叽叽又不沾牙的口感,就是冻玉一样半透的颜色,牵扯时拉出半尺而不断,就让几个喜欢软糯甜食的小郎君惊为天人!
小胖子伯渊一个澄糕下肚,添嘴巴舌的,见阿苌手中还剩半块,正皱着眉毛仔细品味,就问道,“这是什么做的?”
“等等。”阿苌不舍的将剩下的半块再咬一口,继续细细品味。
很奇怪,没有各种米的味道,可能是面粉做的,但是面粉如何能做到这样半透明呢?
有个同窗说,这就是面做的。
另外一个杠精立刻反驳,“我吃着面长大的!哪里有半透明又粘糯的面!这分明是糯米粉做的。”
阿苌立刻说:“不是糯米,糯米凉了不是这个口感,而且也没糯米的味道,糕里的甜味只是桂花蜜……这定是一样新奇的粮食做的。”
盯着手里仅剩的一小块糕,阿苌想,想他华家也是百年世家,自己嫡支出身,除了素鸡竟然还有没吃过的东西!
本来对甜食没什么兴趣的费雍,眼见小胖子的手往自己这来,赶紧拿起自己那块,也细细品味起来。吃着没有闻着那么甜,不错!
因着这不知是什么米什么面做的桂花糕,几个好吃的吵吵一下午也没个结论。
萦芯躺在榻上,自己一人就吃了三块。
其实这么看来穿越也挺好,不然依着自己“前世”的体重血糖,怎么敢这样放开了吃这糯叽叽的甜食。
又过了几天就是五月初一,阿耶又抄完一本。
萦芯让七婆用新作的澄面做出薄如蝉翼的皮,包上用干海菜水泡了一晚上,混上香菇碎、竹笋碎的糯米,蒸出三十多个没酱油版的糯米烧麦。
这烧麦整个都白白净净的,晶莹剔透的外皮仿似轻纱,包裹着白中带棕的糯米,别提多招人了。
萦芯依旧捡出十个卖相最佳的,让阿功在午休前,连着书一起送到了县学。
县学里,讲师刚出门,自家书童就捧着两个漆盒进来了。
收书的就是猜上次桂花糕是面粉做的那个。
因着当着是大家的面儿收到回礼,他也不好拿回家吃独食,只能瞪一眼书童,打开盒子。
“嗨呀,又是一样新的!莫不是还十次书做十种新糕?”小胖子眼疾手快,在一众同窗的手中抢到一个。
七郎才不与他们抢,躲得远远的,反正最后他肯定能得到一个。
“不太好吃?”一个手快的已经进嘴了,头一次吃这样甜咸鲜糯的糕,有点不太适应。
阿苌也咬了一口,的确不太适应,但是他又吃了一口,然后就明白了——“是好吃的!”
费雍和小胖子也很能感受这份美味。
倒是最后吃的七郎是最接受不能的,直道可惜了这娇花似的卖相。
吃完萦芯的烧麦,大家又开始分食自带的糕。
“伯渊,”收书的男孩转达了阿功带来的话,“他家的漆盒是要收回的,你明天带来吧,等下次还书人家要一起拿走。”
小胖子一翻白眼,“一个素盒,好几天了,谁知道还在不在。”喊来自己的书童,让他去找。
阿苌是最好吃的,也是吃的最细的,至今手里还剩一小块。
他欣赏一会儿剔透的烧麦皮,喃喃的问,“子诚,你说他家下次送什么来?”这孩子第一次接受美食盲盒洗礼,已经入坑了。
费子诚想,这家是真有手段。遂回道,“要不我给你问问,他家这两样食方换不换书?”
“不!”熊孩子伯渊立刻打断道,“不能让他得逞。不过是些吃食,一次也就罢了,怎么能让他次次都换成孤本?”
这敲门砖太廉价了,得加码!
费子诚一嘻,说:“这才两次,再来几次阿苌要魔怔了。”
上次的桂花糕就让城守家的傻儿子纠结了两天。
叫这两损友一挤兑,阿苌也不好因为吃食出卖家藏了,恨恨的将最后一块扔进嘴里,说:“对,不换!”
待吃完剩下的八次再说!
萦芯跟阿耶正在家里吃糯米烧麦,庄头阿酒带着上月的帐和两个郎来了。
安排阿功带两个郎去教育,萦芯略略看过账本,没啥需要问的,听阿酒简单说了两句春耕完结的事儿,话题就转到买地上。
“小娘子,这几日阿酒去问了,那村里现在没有熟地卖,倒是说附近有块荒地,几十年前也算上等。
左右现在也是不忙了,不如买些荒地开了?”阿酒做事是真的很尽心。
“荒地?有水源吗?有路吗?”萦芯已不是那啥啥不懂的农家小白了,很知道一些刚需的条件。
“有水,有水。”阿酒搓搓手,“路倒是几十年没什么人走了……”比没有路强一线。
“阿耶,后个是休沐,我们去看看吧。”萦芯想着马上就是端午了,也出去踏踏青。
阿耶点点头,“当天去当天回。”
萦芯也没想在庄上住,就这么定下了。
结果晚上跟大郎一说,他就拒绝同行了,“我不去,荒了几十年路都没了的地界,去干吗?我在家抄书吧。”
阿耶也很赞同儿子的想法,但也不能让女儿一人出门,自己还是得跟去。
萦芯看出来了,自己根本没有这耶俩宅。
阿酒问到的荒地在玉玦山北面,从玉玦山流出的那条溪水就流经此地。
据阿耶说,玉玦山溪绵延不绝,一直汇入温凉河。萦芯这才知道,自己居住的费县往北,还有一条叫温凉的小河。
反正路上无聊,阿耶跟女儿讲述了古时,梁王携妃来到温凉河边,感叹河水一半温一半凉,并此赋诗一首:
“万古奔腾兮,云影岚光。山水相傍兮,上下一色。龙女饮羊兮,令尊神呵。一河温凉兮,天下独绝。”
听古人讲古也挺有意思,诗她勉强能明白意思,只一句“龙女饮羊”不知何意。
阿耶就又跟她讲了柳毅与东海龙王三公主的爱情故事。
自听到柳毅的名字,萦芯的眼眶就有点红了。阿耶还当她小小年纪就开始对这情情爱爱有了触动。
其实萦芯是在感叹华夏文化悠远的传承——她虽然是个学渣,但小时候也看过柳毅与三公主的电视剧,竟然跟千百年前古人口中流传的故事,大差不差!
阿耶哪里知道自己女儿心中澎湃的文化自信,还暗暗决定回去必须开始“闺训”教育了,千万不能让女儿为这些情情爱爱所迷惑!
阿酒跟在车外,偷听完郎君的两个故事,等大小两个主人都安静下来,才在外说:“郎君,小娘子。前面就要下道了,那路颠簸的很……”
“知道了。”萦芯收敛心神,果然没过半盏茶,牛车就开始东倒西歪的晃悠起来。
阿耶和萦芯根本忍不了多久,只能带上幂篱,下车步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