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枝破开纸窗,歪歪斜斜地在屋子里蔓延,占据了矮墙,顶掉了几片瓦,还将枯叶泼洒了一地。阳光悠然下坠,沿着破损的屋顶,顺着萎靡不振的枝丫,宛如笔直的刀剑般在屋子里乱刺乱射。满眼都是沸腾的灰尘。空气有些令人窒息。这是东侧的那间屋子,奈佛说,青柠以前就住在这里。
“她把能带的东西都带走了,”奈佛面无表情地说,“什么都没留下。”说着,他便转身向西走去,来到西屋的门前,推开那扇紧闭的木门。吱呀,咔咔咔。木门发出年迈的声音,抖落一地灰尘。窗子开着,荒草在外面飘摇,有风经过。屋子里,同样的一无所有,但是空气较好,没有东屋那样沉闷。
由土坯、砖块制成的矮墙临窗而建——占据整间小屋的三分之一,离地约二三十公分的样子。和东屋没有太大区别,但没有树枝的侵袭,也没有遭到严重的破坏,保存得还相对完好。
“我老婆当年住过的地方。”奈佛对着矮墙比划了两下,介绍道,“原来这里还有一张桌子,褐色的,是用来放水杯和书的;那里还有一个木柜,是用来装衣服和被褥的。”他略显悲凉的眼神从东扫到西,又从西扫到东,继续道,“青柠把我老婆的东西也带走了。当时我们离开的时候,什么都没带。”
斯雷摸了下矮墙上的尘土,又用手指捏了捏,皱眉道,“灰都这么厚了,看来她很久之前就已经离开这里了。”说罢,拍拍手,抖落灰尘。
矮墙边,有块青砖,半埋在尘土里,显得有些不伦不类。朴松民走过去,歪头看了一会儿,然后拿起它。一张泛黄的,被折成四方形的纸,突然出现。朴松民一怔,然后对奈佛说:这里有张纸。
“在哪儿?快给我看看。”
奈佛赶过来,朴松民指给他看。
纸张被拿起,纸张被打开,随着尘土的抖落,一封信呈现在他们眼前。
字体清秀,落款是妞妞——
小丸子,我醒了。我做了一场梦,很长的一个梦。我是在海边醒的,他们救了我。小丸子,你去了哪里?到处都找不到你。我很想你。我准备去外面找找你。如果你能回来,就打这个电话——‘XXX’,我会过来接你。
纸张开始抖动,朴松民注意到奈佛的手,正在微微颤抖。他的表情也变得越来越复杂,先是震惊,然后是怀疑,最后是确信和激动。
“是青柠的电话!”他转头对斯雷兴奋地说,“是青柠的电话!我们没白来这一趟!快,快让那个小技术(指迪伦)锁定她的位置!快,快呀!”
但电话早已注销。
当消息传来后,奈佛愣住,在念叨了几遍‘这怎么可能’后又开始大吼,就像发了疯的野兽。然后捶墙,一下接着一下,又重又狠。屋子都开始摇晃,他的手,也被打肿了。后来,他坐在地上,靠着矮墙,攥着那封信,一脸凄然,一脸愁苦。
斯雷将朴松民拉到门口,低声说:让他自己安静会儿吧。出来下,我们讨论下那封信的内容。
……
斯雷看起来也有些失落。半晌后,他才开口。
斯雷猜测,信中的‘他们’,指的应该就是清风组的人——很多年前,青柠被他们从海边救下,然后顺其自然地,她又成为了他们中的一员。
“这样,一切都说得通了——青柠被他们救下后加入了清风组,然后在前任首领死亡之后又继承了衣钵。可他们的老巢在哪里?”斯雷想了想道,“应该是在贫民窟,还得是在帮派活动不那么严重的区域。”斯雷边说边调出一张势力分布图,然后连续点了三个区的位置后道:“目前,只有这三个区符合条件——极上冰、可乐和疯牛都拥有势力,且暂时平稳的F区;在侦探公会的打压下,不敢随意扩张的细伢崽的N区;还有已经被岛办公厅拿回管辖权的G区。”他顿了一顿,又补充道,“这也是我以前的思路。呵呵,真没想到,折腾了一大圈,结果又绕回来了。”
“不可能是G区,”朴松民说,“他们要是在那里活动,我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贫民窟我可是经常去的。而且,坐地佛在被抓之前有多嚣张你也是知道的——他都恨不得做G区的皇帝,只要是在G区贫民窟生活的岛民,就必须受他的盘剥。所以如果清风组的老巢在这里,那他们两方势必会产生冲突,可我在G区生活了那么久,也没听说过相关的传闻。”
“有一定的道理。但他们要是在坐地佛被抓之后才搬过去的呢?”
朴松民心想:那博士能不知道?
但这话他又不能说,于是道,“还是不太可能,之前失踪老人那件案子,我都把贫民窟跑遍了也没发现过什么异常。”
“我持保留意见总可以吧?”斯雷商量道。
“可以,没问题,我没意见。”
朴松民心想:你要是想查就去查,我完全没有意见。
“行,那等我们回去,就把这三个区挨个跑一遍。”
朴松民不由得回想起调查老人失踪案时所面临的窘境——没监控,只能靠走访,探员都累成狗了也一无所获。于是随口道,“嗯。要是能给贫民窟装上监控就更好了。”
“装监控?”
“对啊,装上监控,查起来也方便。”
斯雷摇摇头,无奈道,“地方那么大,岛办公厅是不会批的。再说了,贫民也没有缴纳过贡金,所以这种事连议案阶段都通过不了。”
明知会是这样的结果,但朴松民还是忍不住生气。
他哼了一声道,“知道,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贫民窟的岛民,位于十三阶的最下面两层——上流从不把他们当人看。我知道,全都知道,我以前就知道。当我没说。”
斯雷愣住,看看他,然后叹了口气道,“有些事情,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大人有时候也很无奈,他也想改变一些什么,但奈何掣肘的因素太多,他也无能为力。”他移开目光,又道,“等你多接触一些冠冕堂皇的人,就能明白大人的苦衷了。”
朴松民不再说话,心想:苦衷?什么苦衷?无非是不想得罪人罢了,他一个次长,真要是强硬一点别人还敢拒绝吗?还不是借口?再说了,贫民没票,所以安格斯更不会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
“我们回去吧,”这时,奈佛从茅草屋中走了出来,“然后看看仙宫的挖掘工作进展得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