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女,”安格斯眼里飘散出落寞的神情,“我相信你也清楚,这是截止目前为止的最好方法,你还在犹豫的原因无外乎还是在我身上——你是把对我的怨恨扩散到了整个家族的身上,孩子,这样不对,他们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你只要恨我一个人就够了……”
芬格里特转头看向他,“为什么非我不可?我连生意都没做过,你一下子给我三百多家公会让我管理,你觉得我能管明白吗?”
安格斯轻轻叹息一声,“又不是让你去创业,这种守业的事有什么难的?我会给你留下一个智囊团,这批人都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精英,他们会教会你如何做生意、如何管理公会、如何选拨合适的人才、如何制定战略、如何规避风险等,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两三年之后你就能成为独当一面的家主了。”
芬格里特总感觉有些不安,就好像一旦答应安格斯的请求,她就会被拖进无比黑暗的深渊中似的。她不禁想到:好奇怪,为什么我总感觉这是个陷阱?
安格斯见女儿还在犹豫,不由得叹息连连,“闺女,你知道吗,其实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事不是生离死别,而是你最亲近的人始终不肯相信你。这是我自己活该,我也不会为自己辩解……这样吧,你把你的顾虑统统告诉我,我好一一为你解答。”
顾虑?我有什么顾虑?芬格里特突然愣了一下,但随后她就突然想明白了她最大的顾虑是什么——她压根就没有什么顾虑,她只不过是不肯相信安格斯所说的每一句罢了……在她的内心深处,安格斯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甚至连柏妮丝都不如。柏妮丝虽然讨厌,但至少不会对她撒谎。她对他的偏见,就像是积满了灰尘的窗台般令人发闷——她不想去看,不想去碰,更不想去清扫,她感觉灰尘底下藏着更肮脏更可怖的东西,她只想远远躲开。
安格斯见芬格里特又半天没说话,不禁长吁一口气道,“要不是芬妮(费赛尔女儿)出生,估计你这辈子都不会再跟我说一句话……你是不知道两年前的那天晚上我有多高兴,我当时就想把这里的一切全都交到你手里。如果没记错的话,你那天穿着咖啡色的裙子,挎着米白色的背包,带着一对泛着蓝光的耳钉,刚一进门,就去看孩子了,还很艾丽有说有笑的……我当时多看了你几眼,你就直接瞪了我一眼,我当时还对自己说:我这大宝贝闺女可算回来了,我可不能惹她生气,她愿意瞪就瞪吧,哪管是打我一顿都行。人呐,只有老了之后才能知道亲情的可贵……我当时还想:如果你能原谅我就好了,这样我就能亲眼看到你结婚生子,然后再亲手抱抱你的孩子,再想办法逗他开心,让他高兴,最后再问你一句:你看看我这外孙,长得像不像我?”他的脸上又会恢复了那种落寞的神情,“算了,不说这个了,省得再惹你伤心,让你生气……”
芬格里特还是没有说话,她怔怔地看着手里的陶瓷茶杯——星空被映照在杯子里,水面轻荡,满天的星斗便被摇成了七零八落的样子。
“行吧,既然你什么都不说,那我就当你没有顾虑了。”安格斯用手表调出一份声明,投射到芬格里特的面前,“下周一,我就会宣布辞去家主之职。因为指定的继承人是你,所以无论你同不同意,都不会影响你成为家主的这个事实……当然,你可以继续当你的记者,继续过你貌似中产的生活,继续和朴松民谈一场注定悲剧的恋爱,继续把自己困在天真幼稚的美梦里麻痹自己……只要你觉得开心就好,我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事。家族的生意趋于稳定,就算你不去管理,十年内也不会出什么太大的问题,所以我也没什么可担心的。我现在唯一放心不下的,其实是你和朴松民——有些人觊觎家主之位已经很久了,他们一定会趁乱搞事,所以你们要千万小心,虽然斯雷他们会尽全力保护好你们的安全,但你们毕竟不在卡奈庄园居住,这些人可以下手的机会实在太多了。”
芬格里特既没有去看那份声明,也没有出现什么愤怒的反应,她自己都觉得奇怪——你为什么不生气?安格斯想操纵你的人生哎,你怎么不生气?是不是太累的缘故?还是说你已经接受这个事实了?
“闺女,”安格斯看了下时间,随后站起身道,“你回去好好休息吧,今天的谈话到此为止。虽然有些事情可能说得不是很清楚,但我已经知道你的态度了,这就足够了。舞会你就别参加了,这也辛苦一天了,情绪波动得还这么大……你在这里稍微休息一下,我去把朴松民给你找来,然后让他送你回去。”说完,他向左前方走去。
芬格里特突然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了,她呆呆地看着茶杯里的星河,满脑子空白。
“对了,”安格斯突然转回头,“明天下午要是没什么事的话,记得到月季广场参加玛丽的入职仪式——在我上来之前,爱丽丝就已经把合同给她送过去了。”
一阵微风袭来,吹打在芬格里特的脸上,她突然感觉堆在心里的那片灰尘,被风吹走了一部分。她站起身叫住他,“你等等……”
……
贾斯德校长给朴松民和费赛尔讲了一节历史课——讲的是一个国家如何从繁荣到毁灭的历史。因为里面涉及到很多的专业名词,所以朴松民并不是听得很懂。
费赛尔一脸兴奋,在听完课程后便和贾斯德校长讨论起了什么周期律、兼并、社会秩序、制度、改革等一系列朴松民压根插不上嘴的话题——
在费赛尔发表了一些自己的观点后,贾斯德反驳道,“外族入侵不是灭亡的主要原因,国家财政失衡,连军费都发不出来才是灭亡的主要原因。如果国库丰盈,装备精良,它怎么可能会灭亡?兼并也是个大问题,百分之九十的赋税全都摊在了贫民的头上,以至于国家财政每况愈下,连最基本的军费都拿不出来,那它怎么可能不灭亡?哎,我就不爱跟你们这些工科学生讨论历史问题,你们老是忽略人的因素,总以为科技就能战胜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