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格里特再一次回到了卡奈庄园,不过这次并不是安格斯要她回来的,而是芬格里特为了帮助玛丽主动回来的——她要兑现自己的承诺,要让玛丽成为这里的女仆。
芬格里特早就将安格斯等人的生活习惯告诉给了玛丽,还给她买了一套贵族礼仪的ar课程。玛丽为了能尽快得到这份工作,开始没日没夜地拼命学习,终于在出院之前将所有课程全都上完了——至于掌握了多少,还得看她自己的造化。
在到达卡奈庄园后,芬格里特先是让玛丽待在自己的房间等待自己,随后便拿着合同去书房找安格斯了。
安格斯将合同翻了好几遍,时不时会皱起眉头思索一阵,又时不时会用钢笔在合同上画上几笔,就是没有签字的意思。
芬格里特不由得急了,“都看半个小时了,你还想看几遍?”
安格斯瞥了她一眼,又用钢笔在合同上画了几下,淡淡地说,“你列的条款太多,我得仔细看看。”
芬格里特双手抱胸,将脸一撇,“她一年的工资也就20源币,你这么大的家业,至于看得这么仔细吗?我答应你的事我可做到了,你答应我的事可不能反悔。”
安格斯悠悠看了她一眼,随后将合同推到她的面前,指着上面的一个条款读道,“‘甲方不得强迫或变相强迫乙方加班,否则甲方需赔偿乙方当日三倍的工资。’”读罢便摇了摇头,摊手说道,“咱们家的女仆都是随时待命的,哪有加班这个说法啊?”
芬格里特不禁皱起眉,指着条款说道,“八小时工作制可是劳务法案规定的,你也不能违反吧?”
“你可真是我的好闺女。”安格斯无奈地叹口气,“规定是规定,现实是现实,你不能用规定强制女仆只工作八小时吧?她们除了休息日会回到自己的住处,其他的时间可都是呆在庄园里的。再说了,她们在庄园里也不是二十四小时全都在工作,不也有闲下来的时候吗?”
“我写这条主要是想让她有充足的休息时间,并没有难为你的意思。”芬格里特只想让安格斯尽快签字,便主动退了一步,“你要是觉得不妥,就把这条改成‘甲方需保证乙方有充足的休息时间,否则甲方需赔偿乙方当日三倍的工资。’”
安格斯拿起笔在合同上写了上述的话语,随后又指着另一个条款说道,“这条也不妥。‘甲方不能无故对乙方发脾气,否则甲方需赔偿乙方五倍的工资。’”
“这条有什么问题?”芬格里特抬头问道,“柏妮丝脾气那么大,我可不想玛丽因为一点小事就被她骂一顿。上次我回来的时候还没进门,就看见柏妮丝站在花园里指着玛莎的鼻子骂,说什么玛莎踩着她的花了,非让玛莎赔她不可。”
安格斯一脸无奈地说,“柏妮丝让我惯坏了,我说这条不妥也是专门针对她而言的。”说罢便叹了口气,“这孩子小时候那么可爱,也不知道怎么长大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本事不大,脾气不小,还不懂得谦让。上次芬妮不过是采了花园里的一朵紫罗兰,她就不行了,跟我又哭又闹,还把她母亲给搬出来了,我当时差点背过去,要不是斯雷在旁边照顾我,估计你上次回来就见不到我了。”说到这里,他的就开始变得惆怅起来,“本来以为你上次回来能关心关心我,谁知道……我就问了一嘴朴松民的事,你就跟我大吵大闹的。哎,我是造了什么孽啊,大女儿不打算认我,小女儿是个作精,仅有的儿子又是个只知道读书的木头,就没一个让我省心的孩子。难不成我百年之后要将家业交给外人打理吗?到时候我怎么面对列祖列宗?……”
芬格里特不想听他继续说下去,于是直接打断了他,“还是先说合同的事吧。如果这条你也觉得不妥,那就先删除,然后我去和玛丽说清楚情况,让她尽量离柏妮丝远一些。”
安格斯看着芬格里特的眼睛,强行将话题转了回去,“你是我指定的继承人——遗嘱我都立好了,在我百年之后由你继承家业。柏妮丝也好,费赛尔也罢,我只给他们留了很少一部分股权。”
“我不会要的,”芬格里特也看向他的眼睛,“具体原因你也知道,我不想在这件事上跟你继续吵下去。”她顿了一顿,随后低下头躲开安格斯的眼神,“你再看看合同里的条款还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我会按照你的意见全部修改一遍。”
“要是我同意你和朴松民在一起呢?”安格斯突然问道。
芬格里特不禁一怔。她还清清楚楚的记得安格斯为这件事跟自己争吵的样子:他咬牙切齿地对自己大吼,‘你是卡奈家的千金大小姐!不是路边长大的无知少女!婚姻不是儿戏,不是随随便便在外面找个什么人就能成为我安格斯的女婿!他一个三十好几一事无成的混混,有什么资格跟你在一起?我安格斯的女婿就算不是公卿王侯也得是豪门贵胄,他一个连亲生父母都不知道在哪里的街头流氓,也配当我安格斯的女婿?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否则,别怪我对他不客气!’她在听完这句话后直接转身离开,斯雷不得不跟上去将她送回了家里。
芬格里特不禁猜到:安格斯今天突然改变态度,无非是想欺骗自己接手他的生意罢了。于是说道,“为了让我姓回卡奈,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芬格里特冷笑一声,“我想和谁在一起是我的自由,你管不着,你也少拿这件事来威胁我。”她冷冷地看着安格斯,“他比你懂得什么叫做责任,也比你懂得什么叫做担当。请不要再在我面前侮辱他,我不想听!”
安格斯一脸沉重地看向芬格里特,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无奈和悲伤,“这几天我一直在思考这件事,觉得确实不应该太早下结论。我应该亲自考察考察他,看看他是否像你所说的那样好——我是担心你被他骗。”
芬格里特冷笑道,“你是不是以为全世界的男人都和你一样谎话连篇?是不是认为全世界的男人都和你一样卑鄙龌龊?我告诉你,他不是!他永远都不会对我说谎,也永远都不会干出‘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这样的事!他只会对我一个人好!”
安格斯彻底无语,一个劲地唉声叹气,半晌之后才开口说道,“我说什么都是错的,我做什么也都是错的,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说着说着就开始掉下泪来,“你怎么就不知道心疼心疼爸爸啊……爸爸老了啊!我年轻的时候是做过对不起你和你妈的事儿,可这都过去十几年了,你就不能原谅爸爸吗?我每天晚上都能梦到你小时候的样子,你一边对我笑一边对我说:‘爸爸,我给留了你最爱吃的草莓,妈妈想吃我都没舍得给她吃!’……”
这句话一下子刺到了芬格里特的痛处——草莓是公司限量提供的奢侈品,像安格斯这样的贵族,每年也只能购买三十颗草莓而已。芬格里特小时候特别喜欢吃草莓,每年到五月份的时候都会盼星星盼月亮一样地等公司把草莓送上门,然后再像得了什么宝贝似的藏在冰箱的角落里。
安格斯和芬妮(芬格里特的母亲)特别宠芬格里特,明知草莓是被她藏起来的,还要装出着急的样子到处找草莓,以至于她以为爸爸妈妈因为吃不到草莓都要急哭了,这才会拿出草莓和父母分享。
每当此时,芬妮和安格斯就会摸摸芬格里特的头,并异口同声地说:‘南瓜真棒,真是我的好宝贝!’
安格斯在这时说芬格里特小时候的事,无疑是想让她回忆起自己也曾经是个好父亲罢了,可令安格斯没想到的是,这句话不但没让芬格里特回忆起自己是个好父亲,而且还让她陷入了巨大的痛苦之中——她回忆起了那个不可能再回来的童年。
童年的芬格里特无比幸福,她有一位温柔体贴的妈妈和一位无所不能的爸爸,她每天都开开心心的,每天都快快乐乐的。她还是一个被爸爸妈妈宠坏的小公主:她喜欢爬树,父亲就专门找人制作了一片没有任何危险的拟态森林;她喜欢听故事,母亲便从著名的言情小说家转变成了知名的儿童文学作家。
这一切都不存在了,这一切也都不可能回来了。芬格里特怔怔地落下泪来,她感觉自己的胸口好像被安格斯狠狠砸了一下,痛得难以复加,痛得难以承受。
“不要说了!”她咬着牙,恶狠狠地盯着安格斯瞧了半天,半晌之后才平复了情绪,她闭上叹了口气,随后睁开眼,“我今天来只想跟你聊玛丽的事。其他的,就别再跟我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