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30
有多少了解呢？所有的了解能够深厚到足以交托前途甚至性命的地步吗？
“荣轩,”张治中郑重地唤道：“军工业无论握在谁的手里都是举足轻重的一柄重器，也是交换利益最好的筹码。如果盛家人真的掌握了未来中国最大的军工业，相比校长所能给出的优厚的政治地位，你区区一个地方军阀,又能给出什么？你能保证她会一直理解你的想法，坚定的支持到底吗？”
如果没有足够的情谊和了解,在民国这样风云变幻,意识蒙昧的情况下，随时改弦更张的事情并不鲜见,甚至更多的是投机分子。在乱世之中,有能力保命又有谁不希望投机一把,获得最大的利益？如果自己也是一个投机者，你如何能保证别人的坚持？
这是张治中所问的，也是霍家华曾经问过自己的问题。
“我和这个女子之间，并没有你所想象的那样……我深深仰慕之，而她对我避而远之，远远谈不上信任二字,”霍家华脸上溢出一个淡淡的笑容,眼里透出几分坚毅，他看出张治中眼里的震惊,举手制止了他的质疑,继续说道：“但是了解一个人不需要朝夕相处。我相信我和她有着共同的理想别跟我说理想太空幻一类的话，如果不是驱除鞑虏，兴我中华这样的理想所支撑着,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没有太多动力！在我看来，所有战争都不过是利益争斗，血腥的弱肉强食，世道法则虽然残忍但公平，我们都不过是凡尘中被试炼的一员，无所谓怜悯，无所谓愤恨！但这个女子，她本来足可以避开这些烦忧，在安逸的海外过着富饶的生活，然而却为了理想抛舍一切，置身洪水猛兽之中，我们还能有什么理由去质疑她？”
“如果真有一天，我们的理想没有能够实现，我们最该质问的是自己，有没有坚持初心，有没有尽心尽力！除此之外，对于别人的理念和信仰，我们没有任何资格去评价！”
“荣轩，”这个名字是蒋校长为霍家华亲自取的，不知为什么张治中忽然就想这么称呼他，“你……你真是……现在已经没有想法这么纯粹的人了，我不敢相信你这样的多智之人居然……”
“算了，算我重新认识你一场，听你刚才的话，竟然还有些感动！我相信，你既然这么为那位盛家小姐说话，她也定然有些过人之处的吧！”
张治中想到一件事情，笑道：“你和她之间，定然也没有这么简单，老实给我招供吧！”
霍家华摇摇头，“教育长先生，你怎么总是这样想当然呢！他们家早晚有一天置身于华国第一门庭，以他们的财富，校长也不得不对其倚重，然而以我的身份，无法摆脱的浙江军阀的帽子，不会真正被校长视为心腹，如果非要和他们绑定在一起，却可能会给他们带来拖累和质疑。我不愿意那么自私，一切就顺从随缘吧！”
对付小女生的办法，他有千种万种，却一种也不愿意用到眉庄的身上，这个女子，是他心魂深处所认可的唯一伴侣，无论她做什么，他愿意以生命的一切来为她承担，却心疼她的任何一丝勉强和纠结……
“司令！”
一名副官敲响门扉，急匆匆走了进来。他看到两位将官在场，刷地行了一个军礼，然后疾声报告：“司令，盛小姐身边的护卫人员刚发来消息，他们似乎遇到了一些麻烦！”
“似乎？为什么不确定？”
“因为有人半路拦阻盛小姐进行问询，而这些人是杨副司令授意所派的，他们是组织部调查科的人员。”
“杨虎？”
“组织部调查科？”
霍家华和张治中同时问出声来，互相看了一眼，眼里充满疑惑。杨虎是上海警备副司令，地位仅次他之下，但是在霍家华回上海担任司令之职以来，两个人就正式扛上了，因为如果不是他，原本司令的职位除了杨虎，别无他人。
杨虎是蒋某人的拜把兄弟、死忠心腹，曾经亲自执行了蒋某人的命令，进行四一二政变，在上海掀起了腥风血雨。本来他自持这份功劳，志得意满地等待着警备司令的位子入手，却被霍家华半路截胡了。霍家华在上海根基更深，而且有浙江军队在手。有意用这个位子对他进行试探和考察，所以安排他为正职，却把杨虎授以副职对他掣肘和监察。
霍家华心里清楚蒋某人的安排，杨虎的权利心很重，夺了他本该有的官位就像要了他的命一样，随时张牙舞爪准备撕咬一番。上次他救下盛眉庄，杀了那些日本浪人，蒋某人隔着遥远的距离却在当晚就把电话打过来对他进行斥问，其中当然少不了杨虎的通风报信和挑拨离间。他丝毫不意外杨虎会对和他关系密切的盛眉庄下手。
而组织部调查科是什么机构呢？它的全名应该是国民党中央组织委员会党务调查科，是今年才成立的，目的就是肃清，它的组织头目是陈立夫兄弟，杨虎此前一直和他们进行上海地区清除工作的交接。可是他们问询美国背景的盛眉庄是什么意思？
霍家华无暇思索，立刻起身装束，叫上侍卫出门而去。
“这杨虎怎么会让调查科去找盛眉庄？他们到底要问询什么？”张治中也紧跟着上来，忍不住问道。
霍家华面色冷凝，眉宇间透出一种轻蔑：“现在的调查科里有一个叫孟祥锦的精干人员，和我有些私怨，他以前是我徐家的下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