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可是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其他传人!”眉庄有些心虚,她不知道师父会不会在将来和霍家华一支取得联系,还是不相认的好,否则迟早要穿帮。
霍家华微微叹息,脸上一片落寞之色,“是啊,我们这个门派传人很少,师叔祖也一直杳无音讯,我没有其他师门兄弟,也许你就是我唯一的师妹了……”
他此时身体虚弱,脸色惨白,火光映在他的脸上更加显得暗淡,惆怅的尾音在空寂中回荡,更显哀怜可悯。
可惜眉庄打定了主意决不承认是他师妹,心里又颇为痛惜损失的灵泉水,竟是对他的神情视若无睹。
“哦,不敢当!在某人面前我只是个披着美国皮的假洋鬼子,吃着牛屎味的牛排,怎么能跟您称兄道妹呢?”
她说的这些话全是以前他讥讽过的,霍家华连连几声咳嗽,一口血卡在喉间吐不出,脸上满是愧窘,有些悔不当初。
民国出洋的少,更改国籍的更少,世人眼里,改变国籍就是数典忘祖,他在一开始免不了心里会带上一些想法,更因为眉庄的亲娘满口的炫耀说辞,自以为有了洋人的撑腰得意忘形,所以才会对眉庄有些偏见和误解。可是在这么长的时间里,他已经改变了对于眉庄的看法。然而对方却不肯给他机会了!
这时,火折子终于烧完了,眉庄起身去开灯。霍家华连忙阻止道:“别开!”
“为什么?”
“你是个女孩子,这些东西看了只会做恶梦!”
霍家华身边女性很多,一贯尊重体贴,此时设身处地为眉庄着想。谁知她只笑了一笑,并不领情。
“看来你很了解女孩子,传闻也不是假的啊!”
传闻?应该是那些他特意放出去的“花花公子”的传闻了。霍家华无语,这是报应吧!自己对别人有偏见,难道不应该别人对自己也有看法吗?
“放心吧,我是学西医的,医院里手术什么样子还是见过的。”
但是,当实验室灯光大亮,真正场景显露在面前的时候,眉庄还是高估了自己对于现场血腥场面冲击震撼的承受能力。
他们目前所站立的地方其实是一个陈列着解剖台的大厅,两边是密密麻麻的房间,一边是冷冻室,放着各种尸首;一边是实验室,放着各种器械和工具。在大厅解剖台的边上有几具白天才做完实验的人体。
这里有孕妇,有婴儿,有两三岁的孩子,有花季少女……孕妇被活剖取子,婴儿被生生打开颅脑,还有孩子、花季少女……他们的生命终止在被人施加暴行的一刻,脸上恐惧的表情定格,大大瞪视的眼睛充满无辜。
眉庄没有勇气去打开冷冻室里那些人体标本,很多事情如果只是在书上看看或者听说也许就是一声感叹,然而真正经历了,看见了,感受却是截然不同。在这里,人性的种种残暴显露无遗,这种冲击直击心灵,承受力薄弱的人直接导致对于人生和社会的怀疑和悲观。就在眉庄的上一世,就曾有人因为撰写南京大屠杀的书籍,无法承受太多的负面情绪而自杀了。
但是眉庄不得不面对,解剖台上的人体赫然就是眉庄的大伯母盛大太太,她被冰冻的脸上还残留着惊恐之色,眼睛大大地睁开着,无法瞑目,身体被剖开,掏空成为一张皮囊,血液被抽干,所有脏器都被制成了标本。
即使眉庄是医学院的,看惯了尸体,但是联想到这个身体是如何被活活解剖而死,心中不由得升起巨大的怒意和悲凉之情。
“别看了!”霍家华不忍地捂住她的眼睛,他看着她故作冷静,眼睛里却慢慢溢满眼泪,这样的眉庄让他心里阵阵抽疼。
眉庄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下,“不,我要仔细看着!我要看清楚日本人对我们犯下怎样的罪行,看清楚国家的孱弱给我们带来什么样的不幸和屈辱!”
少女的泪水和声声控诉犹如巨石一样重重砸在霍家华的心上,作为军人肩负着守土护民之责,他难辞其咎!这是民族的苦难,也是所有军人的失职!他想他会永远记住眼前的一幕,记住这份屈辱和亘古的疼痛!
看着盛大太太的尸首,眉庄出离了愤怒。她亲手改变了盛大太太的命运,没有让她死于鸦片毒瘾,却因为人性的丑恶让她经受了非人的折磨,这是她的错吗?这是日本这个贪婪的民族对中国人犯下的罪过!
她拿起解剖台旁边放置的一个笔记本,看到上面的实验记录和报告,忍不住冷笑。日本人从大伯母的血液里提炼出了空间灵泉水的残留物,努力进行分析复制,由于灵泉水逆天的治疗效用,他们无法抗住这种诱惑,所以一边做实验,一边把这种物质当作神药献给天皇和一些上层人物使用。
“真是贪婪的民族!迟早有一天因为贪婪而自食其果!”
眉庄是一个快意恩仇的人,而在今天她尤其想要任性一回。在看到这些实验记录以后,她改变了自己原来的打算,迫不及待地想要日本人从这件事情上得到教训。
她决定用蛊。
这个地下空间里有很多枉死者的怨气,怨气也是一种能量,她能够用符咒将它们做成噬阴蛊。
这世上没有因果,只有天道,但是天道的规则不是全无漏洞。例如神灵,本身是悖论,也是天道的漏洞。神仙术是神灵对于天道规则的利用法门,而蛊这种东西,就是上古的人对神仙术篡改出来的一种产物,但是却奇妙的可以规避规则,涉及生命的本源,不能用世间的常理来揣摩。但是古代的人因为没有神仙的法力,所以必须用血肉去养蛊,还会遭到反噬。
眉庄因缘际会得到了空间法宝,也从空间典籍里了解到了蛊。她修习了神仙术,虽然只有一点法力,但是要操纵蛊这种低级术法轻而易举。当然蛊这种东西即使有法力也不能随便用,这玩意是个残次品,隐患太多。
噬阴蛊以枉死者的怨气而生,可以缠绕在对枉死者造成伤害的凶手的身上,蚀尽他们的血肉,耗绝他们的精气,然后让他们精神和双重崩溃,生生受尽折磨而死,有多大的怨气也就受到多大的痛苦,而那些从血液中萃取的神药,本身就带有许多的怨气。
眉庄避开霍家华,走到动物实验室,然后举手虚空画符,用法力凝聚地下室里枉死者的怨气,一股无形的气流逐渐形成,明亮的灯光忽然变得晦暗,而黑暗之处颜色更加深浓。霍家华感觉到一阵寒意袭来,只是这个地方本来就很阴森,也就没有多加注意。
没有耗费太久时间,眉庄虚空一抓,那些阴暗的能量在符文里凝聚成实体,犹如眉毛般细小,虫体一般扭动不停。她打开动物笼子,从里面挑了一只肌肤溃烂生疮的小白鼠,弹指一挥,黑色的蛊虫迅速消融在它的额间,那只白鼠嗖地窜出了笼子,消失在黑暗里。
“怎么了?这个笼子原来就是空的吗?”霍家华听到一点动静,担心眉庄的安全,撑着身体走过来,说道:“这些动物很危险,不要去碰它!”
“没事!这里是日租界的地下,日本人不会在这里研究具有太大传染性的细菌或者病症,否则岂不是引火烧身?”眉庄笑道:“你可以看看实验记录!”
她的轻松笑容使得霍家华不再关注笼子打开的事情,只是在隔天日本医院发生诡异事件的时候,他的头脑里忽然掠过了少女的这个微笑,只是事件太过离奇,他很快便把莫名的念头抛开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事情做完以后,眉庄想起了一件事,很不客气地质问。日本人掳走她的大伯母,她有理由出现在这里,但是霍家华呢?什么时候督军府不害怕日本人的威胁了?
“为什么这里这么久没有见到巡逻的保安?”
霍家华情知对方产生了怀疑,没想到一向在女子的面前无往不利,游刃有余的自己有一天也会落得这样的下场,可是这都是自己自作自受,无奈苦笑道:“眉庄,我也是中国人啊!”
“督军府不会对这件事置之不理的!”其实徐长林不允许督军府有任何人介入此事,他只能暗中帮助,协助王亚樵的人取得实验的证据。只是王亚樵身边有日本人的暗探,因此两方面信息并不对等,他只能先对眉庄试探,而显然她并不是王亚樵所派来的。
他以为王亚樵那里也许已经生出了意外,却不知道向永强已经被阿坤给打发走了。
霍家华领着眉庄来到一个隐蔽的房间,里面横七竖八躺着几个日本人。
“日本人在这里空出了一片区域引君入瓮,布下了陷阱,我制服了这里的暗哨,解除了信号,争取了三十分钟时间,赶在他们换班之前离开就可以了。”
“不用这么麻烦,我不会让他们有机会惊动其他人。”眉庄从怀里取出金针,在几个暗哨的头上扎了几针,然后把他们安置成正在打瞌睡的姿势,这样他们对于自己睡前的记忆比较模糊,完全就像是做梦之后醒觉。
接下来眉庄在实验室里到处走动,仔细查看实验记录和报告,霍家华伤势未愈,行动不便,便在门外担当警戒。
乘着霍家华走开,眉庄搜寻实验室里的文件档案,然后将自己仿造的日本密令形式的文件和机密报告塞进去,这些密令和报告都是以日本银行泄密中发现的东西作为模本,外界一时间难以判断真假,而日本人就等着迎来西方国家的怒火吧!
看着眉庄打扫痕迹,把所有东西收拾回归原样,霍家华有些诧异,他以为眉庄怒火之下应该是想要毁灭这个罪恶的地方,然而看着她打扫完以后眉眼飞扬的小得意,敏锐地感觉其中一定做了什么手脚,可惜,人家摆明了并不想搭理他!
他摸了摸鼻子,自觉退到门口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