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康元七十一年、八月二十一、午时、长安城、神王阁、皓园内】
渭水河中惊现“鬼手”,此事弄得长安百姓们人心惶惶,自然也惊动了赵王李义。
李义当即亲身前往长安县衙中查看,见这“鬼手”水火不惧,刀枪不入,不觉甚奇,叮嘱长安知县周建巨好生看管之后,他随即来到皓园内,找师傅白老阁主商议。
白无命捋须半响,反问道:
“这只鬼手可曾伤人?”
“未曾闻得伤人。”
“那去理会他作甚?”
“师傅,话不能这么说吧!”李义对白无命这种不同于常人的思维实在不能苟同,急忙争辩道:
“一只被人砍断的右手,本当旬月而腐,可它至今却保存完好,皮肉鲜活跟活人的右手一样,这已是天下之奇闻,更有甚者,这只右手跟身体断离之后,还能不断摆动手指,时而握紧拳头,时而五指散开……这样诡异离奇的事情,背后定有妖魔作祟!师傅身为神王阁主,乃道法高人,对于此种妖魔邪祟,怎能坐视不管?”
白无命却白了李义一眼,不耐烦道:
“普天之下那么多妖魔邪祟,我是神王阁主,我就得什么事都管?那我还要不要睡觉了?!今天我的午觉还没睡够就被你吵醒,就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听你啰嗦了一大堆,你烦不烦?!”
“可是……师傅,目下这‘鬼手’一案已搅得京城百姓人心惶惶,咱们若不能给百姓们一个交代,恐怕……”
“好啦好啦!”白无命伸了一个懒腰,又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等你师弟回京之后,把这件案子交给他即可!”
“等师弟回京……师傅的意思……”李义看着白无命,神情有些疑惑,“只有无病能破此案?”
“我要去睡了。记住,没有特别危急的事,别来找我!”
……
……
三个时辰之后,长安城南的怀贞坊,秋叶草堂内,魏王李缜在薛涛的陪同下,深夜来到草堂内与秋明礼议事。
李缜将皇帝打算设立“镇魔司”的安排告诉了秋明礼,并笑言道,待无病回京之后,若无意外的话便会官升一级,如此一来,无病就成了咱们大乾史上最为年轻的一位三品官。
秋明礼沉思片刻,亦点头道,皇上此举可谓一举两得,既能以设立镇魔司之举安抚长安百姓之心,又能通过给无病加官来平衡青衣卫各方之力量。
李缜亦点头道,听闻如今的青衣卫内,沈环竟与杨文渊、诸乐耘搞在了一起,而原本该与沈环相抗衡的张木烨,却首鼠两端,如此一来,真正能与沈环相抗的,便只剩了李君羡与无病两人,可仅凭无病与君羡两人,又何足以与沈环相抗?父皇此举,也可谓煞费苦心了!
秋明礼道,皇上驭群臣也好,治天下也罢,用的几乎都是这平衡之术,如今对付殿下与晋王的手段,不也是如此?
李缜随即问道,秋先生,我十弟在长安城中私自开立天音楼,每月都有巨额银两入账,目下国库不盈,他却日进斗金,实乃大乾之蠹虫也!明日我若将此事奏与父皇,不知先生以为如何?
秋明礼急忙摆手道,不可!
李缜奇道,为何?
秋明礼连连摇头道,殿下前几日在太元殿上公然袒护李君羡,此举已违圣意,皇上对殿下,可谓宽容之极矣!非但不加怪罪,反而一一照准,微臣陪伴君侧起码已有二十年,从未见皇上有如此宽怀容忍之时,此实可见皇上对殿下已是圣心独许!殿下如今已是九珠亲王,行事当有储君之气度。以微臣看来,越王私开天音楼之事,皇上未必不知,他老人家都未曾怪责,殿下又何必咄咄逼人?
李缜道,先生的意思,让本王也学一学父皇,对待兄弟,当以宽怀容忍待之?
秋明礼点了点头。
难道就这么任由他胡作妄为?
秋明礼捋须而笑,朝李缜道,眼下国库尚缺银两,殿下若实在看不过,不妨明日就到越王府上,与他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李缜听得不断点头。
好!就依先生所言!
……
……
次日正午之时,李缜便大摇大摆地走进了越王府。
越王李峨原本正在后园中独自耍一套不知从哪儿学来的拳法,正耍得起劲之时,却听手下慌慌张张来报,说是魏王千岁爷来了,他心中老大不快,却也无可奈何,只得洗手更衣之后,匆忙来到前厅迎接。
“哎呀!什么风把四哥吹来啦!”
李峨人还没到前厅,大笑之声已经传来。
两人依次落座,李缜稍稍饮了一口茶,随即开门见山道:
“十弟呀,四哥来看你,没别的事,就是想跟你讨点银子。”
“哎呀呀!四哥可真会说笑,莫说四哥的年俸是兄弟的好几倍,就是父皇刚刚赏你的那一座楚王府,里面的古董字画,不知能值多少银子呢!四哥还会缺银子花?”
“不是四哥跟你讨银子,是我大乾国库要跟你讨银子!”
“大乾国库?我又没欠国库银子,四哥怎会向我讨银?”李峨面色一沉,心中立感不快,只是当着李缜的面,却也不敢发作。
“你虽没欠国库的银子,可是你名下那家天音楼,里面的油水可不少啊!听闻每月的进账得有这个数?”李缜伸出了三个手指。
李峨立时慌慌张张地看了看四周,确信前厅周围都没有人,这才小声跟李缜辩解道:
“四哥,你是听哪个不长眼的东西跟你胡说八道呀!那天音楼开在崇仁坊,与我越王府隔着十几条街呐!与四哥的旧魏王府倒是离得很近,四哥凭什么说那天音楼就是我名下的产业?”
“你是说,这天音楼与你越王丝毫不相干?”
“这天音楼与兄弟我狗屁关系都没有!不瞒四哥,在你进来之前,我都不知道这京城里还有一家酒楼叫做‘天音楼’的……”
“好,四哥要的就是你这句话!那天音楼既与十弟不相干,本王明日就派人去查封了它!”
“查封天音楼?”李峨毕竟是个粗人,听闻此言,立时两眼大睁,急得差点从椅子上一跳而起:“天音乐坊的案子不早就结了么?四哥为何还要派人去查封它?”
李缜端起茶杯,漫不经心地饮了一口,“十弟,你不是说天音楼与你丝毫不相干么?既是如此,本王派人去查封天音楼,十弟又何必关心?”
“咳!……”李峨无奈之下只得服软道:“四哥呀!小弟就跟你实话实说了吧!这天音楼……确是挂在小弟我名下。小弟当时开了这么一家酒楼,也只是贪玩……贪玩而已,求四哥念在手足之情上,千万别告诉父皇!”
“这个嘛……好说!”李缜慢悠悠地饮了一口茶,接着道:“但你每月得交银子到户部。”
“四哥,你也知道的,小弟只会打架的本事,哪懂什么酒楼的生意?这么多年来,天音楼不亏就很好了,哪来的进账呀!你要我每月交银子到户部,我也得有银子来不是?……”
“少废话!”李缜又伸出一个手指,“四哥也不为难你,你每月上交户部的银子,只需这个数!”
李峨一咬牙,道:“好吧!今儿冲着四哥的面子,以后我每月都凑出一千两银子,按时上交户部,这总行了吧?!”
李缜拂袖而起,“你当本王是来要饭的?自今日起,你每月都需往户部上交纹银十万两!”
“十万两!”李峨也一跳而起,“四哥,你这是打劫呀!”
“十弟,四哥没空同你废话!”李缜迈开大步,直往前院而行,一边走,一边道:“这十万两银子,你现下若点头,那便是十万两,你若不肯答应,待本王出了你越王府的大门,那就不是十万两,而是三十万两!”
“三……三十万两!四哥,打劫的人都没你这么狠啊!”李峨紧跟在李缜后面,已是心急如焚,他心知这位“铁面王”的脾气,若真的将这件事捅到父皇那里,非但天音楼得关张大吉,自己少不了也要受一顿责骂,说不定得罚俸好多年,而这还算好的,要是撞着父皇心情不好,立时就会受到痛责,自己的命运也许就会跟二哥李仁一样,被拉到某一个地方给圈禁了起来。
一想到自己有可能被圈禁,李峨立时后怕不已,这与他好动成性的脾气相比,岂非比死了还难受?!
“四哥,你不要走哇!你……你听我说嘛!……要不咱们再商量商量?……咳!四哥……四哥呀!……”李峨见李缜已越走越快,越走越急,心想一旦李缜走到越王府门外,则万事都不可挽回,情急之下,李峨三步两步赶了上去,一把就扑倒在李缜的脚下,且紧紧地抱住了魏王的大腿,带着哭腔喊道:
“四哥,我答应了,就按你这个数!”
李缜满意地点了点头。
“十弟,这样才好嘛!”
随即,李缜却忽发感慨道:
“记住,不是四哥同你要银子,是我大乾国库,实在太缺银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