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是啊!”朱无能涎着脸笑道。
敖广怒道:“我把你个贪吃的夯货!你当我龙宫是个什么地方!是你家的后院,想拿什么就拿什么不成?”
“我不管,我不管!你不给我定海神针,那我就不给你抢金盂了!”朱无能坐在椅子上,耍起无赖道。
老龙王气得胡子上翘,又要站起来追打朱无能。旁边的三公主忙拉住了龙王,又走到朱无能身边,伸出纤纤玉手,轻轻打了一下朱无能的肩膀,嗔怪道:“朱哥哥,休要无理取闹!定海神针是我东海镇宫之宝!那件宝物可决不能给你!再者,那定海神针可是天界神物,你也取不动呀!”
徐恪见状也忙劝道:“二弟,既然那件宝贝是龙宫镇海之宝,咱们不要也罢!你我二人联手,还怕对付不了那恶怪么?”
朱无能朝徐恪看了看,面露奇怪的表情,嘟囔道:“大哥,我是见你空手,帮着你要一件兵刃,你自己不要……那也随你”
这时,善于做和事佬的龟丞相,上前向龙王奏道:“陛下,徐公子既是来帮我龙宫做事,我们也不可慢待了他。徐公子是一位使剑之人,龙宫府库中名剑众多,臣恳请陛下赏赐一把宝剑给徐公子。”
敖广听得朱无能终于不再提定海神针之事,他神色才渐渐缓和了下来。他手捋自己的两根龙须,思忖了片刻,点头道:“丞相言之有理,就依卿所奏,那把双股剑……就给了他吧!”
龙王便命两个虾兵去府库中取来了那一把双股剑。三公主将宝剑交到了徐恪的手中。徐恪急忙躬身接过,又再三谢过。
三公主道:“大哥,这把剑乃是两把并作一把,你且试一试看!”
徐恪握剑在手,只觉剑身甚是轻盈。他徐徐拔出宝剑,那一把三尺青锋上寒光闪烁,剑刃如霜似雪,寒意逼人,端的是一把好剑!徐恪持剑中间一分,竟又变作了两柄一模一样的宝剑,合在一起时却又化成了一柄。他脱口而出道:“妙哉!果然一把好剑!”
敖广瞧了徐恪一眼,面露颇为不爽的神情,却道:“那是借给你的!记住,用完了得还啊!”徐恪忙点头应允。
此时,该说的都已说完,该拿的也已拿到。朱无能便与徐恪起身告辞。龙王道那滢洲八岐岛路途遥远,便命龟丞相相送一程。
这时,三公主也要恳请她父王准予她随行杀怪。那老龙王双眼一瞪,却是万万不肯,三公主只得含泪依依惜别了朱无能一行。
徐恪与朱无能、归老大离了水晶宫,升出了海面之后。那归老大摇身一变,露出了原身,却化作了一只巨大的绿龟。徐恪与朱无能坐在龟背之上,只见那龟背宽有百丈,耸立在海面之上,真如一座山丘一般。
徐恪见状,不禁感叹道:“归老大,你这后背上,都可以盖一座庄园啦!”
朱无能瓮声道:“大哥,听说京城的房价贵得吓人,将来啊,你要是无处安身,干脆带着你的老婆孩子,到这龟背上安个家算啦,非但地方够大,还是一处流动的风景呐!”
徐恪抚掌大笑道:“二弟,这个主意好啊!只是不知,咱们归老大能不能答应呢”
这时,二人又听得归老大沉厚绵长的声音传来:“两位,坐稳啦!咱们可要出发喽!”
只见那巨龟仰起龟首,撒开四足,如风一般,迎着波涛,破浪而前,顷刻之间,已是在百里之外。徐恪坐在龟背之上,只觉周遭风声入耳,呼呼不绝,放眼四望,周围都是无边无际的海水。万顷碧波如一面明镜,徐徐舒展在自己眼前。海天之交,犹如一线,一抹夕阳正当空残照,残阳染红了天宇,晚霞映红了海面……在天与地之间,就算如山一般的巨龟,亦是渺小不堪……
徐恪见那归老大,此际在海水中划动四足,须臾间又是百里之外,如此飞速实是他生平之所未见。他心里寻思,瞧不出那归老大,平时行走是一番步履蹒跚之态,未料一至海中,竟能奔行如飞,世上之千里马亦远远不及,如此之“龟速”当真是匪夷所思也!
自东海至滢洲,路程不下万里。二人在龟背上闲坐无事,索性便聊起了家常。徐恪先问道:
“二弟,愚兄经常听你说起那天庭往事,说你在天庭中,做的是一个天蓬元帅的职位。二弟,那是个什么官?平常要做些什么事?那天庭又是一个什么所在?也和我们人间一样么?天庭中的那些神仙,日常吃些什么?喝些什么?需不需睡觉休息?还是终日不吃不喝、不眠不休?若果真如此的话,做一个神仙也岂非无趣的紧?天庭中的神仙们,也分个职务高低、等级不同么?……”
不想,此刻的朱无能却恍似充耳不闻徐恪的一大堆问题,他一双眼睛,紧紧盯牢了徐恪头顶的那一片“大荷叶”,反问道:“大哥,海面上这么大的风,怎么都吹不掉你头顶的那一个绿帽子啊?让我老朱来瞅瞅看,这大绿帽到底是个什么物什?”
见朱无能伸手要摘自己头顶的绿帽,徐恪忙拍开朱无能一双蒲扇般的手掌,叱道:“二弟,你能不能不要管我的帽子!好好答我的问题!”
朱无能拍了拍自己滚圆的肚皮,憨笑道:“大哥,你刚刚问了些什么?”
“好吧,当我没问!”徐恪白了一眼朱无能,又道:“二弟,你和那东海龙王的三公
主,是怎么认识的?这中间发生的事情,能不能同大哥说道说道?”
朱无能还是不理会徐恪的发问,又反问道:“大哥,你在长安城好几个月,呆得怎么样?认识了好多美女吧?那只白毛小狐狸有没有来找你呀?你还是先将这些同我说道说道……”
“白毛小狐狸?你是说我胡姐姐?”徐恪奇道:“二弟,原来你在云州府的时候,就知道当日那一头狐狸,并非凡兽,乃是一位碧波仙子?”
朱无能却笑道:“大哥,不瞒你说,当时我初临凡间,心里头糊里糊涂,什么都不知道。后来多亏龙儿点拨,又做了一把三齿钉耙给我,借这神兵之力,我才慢慢清醒。我记得,那一晚是中秋月圆之夜,我千里奔袭,为的就是找见你。可那白毛小狐狸,不知为什么,却一直尾随着我。后来,她误入山中陷阱,本来要命丧猎人之手,还是大哥将他从猎人手中给救了出来……是以我猜想,那头白毛小狐狸,等到复原之后,定会找你来报恩。大哥,我说的没错吧?那头小狐狸长得怎么样,好看吗?”
徐恪应道:“二弟,她可不是一头白毛小狐狸呀!她姓胡名依依,江湖人称碧波仙子,以医术闻名。人家在碧波岛上,都已经修行一千两百余年啦!论年岁,她可长得不能再长喽!眼下,她就住在长安城我徐府之中,二弟日后若到长安,愚兄当为你们引见引见……”
朱无能却撇了撇嘴,道:“一千二百多年,算个毛啊!我老朱昔日在天上打个瞌睡,人间怕是都要不止千年了!”
“二弟吹牛了吧?若这样的话,你这个瞌睡怕也不是一般的瞌睡了。”徐恪笑道。他本想再问一些天庭之事,但见朱无能数次岔开话题,心知他二弟不愿提及天庭种种,也不欲细述往事。他便又问道:
“二弟,你说你当日在云州府现身,是千里奔袭,专为找我,这是怎么一回事?”
朱无能摸了摸肚皮,又想了一想,忽然手指着前方右侧,喊道:“大哥,你看,一条大鱼!”
徐恪循声望去,只见蔚蓝的海面上,金黄色的夕阳下,一条巨大的鲸鱼浮出了海面,它向上喷吐的水气,足足有数十丈高,鱼身更是有数里之长,委实是一条大鱼!
那一条巨鲸,嘴里发出“呜嗷”之声,似是在向巨龟致意,但那归老大毫不理会,四足划开水流,依旧乘风破浪而前……
龟背上的两人,看了一会儿风景之后,徐恪又问道:“二弟,你们口里说的那个八岐怪到底是个什么怪物?你先前还与他过过招?”
这一次,朱无能终于不再顾左右而言他了,他回道:“大哥,这八岐怪我也不太清楚,有人说,他原本是个人,还是个剑术天才,当年投身在蜀山门下,只因贪恋名剑,暗里偷了一把不知什么剑,竟被昆仑元圣给削去一臂,逐出师门,后来流落荒岛,变成了一个巨怪。不过也有人说,他原本就是蜀山脚下的一条蛇精,偷窥蜀山道法,暗中修炼,大约练功时未得其法,竟至走火入魔,身上长出了九个蛇头、九条尾巴。后来他又偷了蜀山门中的一把名剑,可是逃走时却被蜀山门中发觉,那昆仑元圣便御飞剑削断了他一头一足,变成了八个蛇头、八个蛇尾。如今他就躲在了那滢洲的八岐岛上……”
徐恪听罢,叹道:“如若那八岐原本是个人的话,那也是个可怜之人啊!不过,他怎会盗了东海龙宫的降雨法器?我听得那法器叫什么摄泓盂?”
朱无能笑着回道:“我老泰山的那个降雨法器,名字叫作摄泓盂,是一个通体鎏金的盂盆,颜色金光灿灿,煞是好看,是以又有一个名字,叫作金泓盂……那金泓盂能将大海之水源源不断地舀来,倾倒于陆地山川,以解大地干涸,乃是龙王降水的必备之物。不过,传闻中,金泓盂可是一件四星灵器,除了能够普降雨水之外,还有一种生化万物的无上妙用。你放入一滴海水,它能化出一个池塘,你放入一个金块,它能化出一座金山……那八岐怪偷盗金泓盂,定是想借神器之力,生化出他原先被断的一头一足。”
“原来如此!”徐恪听闻之后,对那八岐蛇怪却生出一丝怜悯,他道:“二弟,这怪物也是可怜……我们到了他岛上,不如先好言相劝,他若肯听劝交出宝物,我们也未必要与他动武……”
朱无能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连连摆手道:“大哥,就算你想跟他讲道理,他也未必有工夫听呢!这怪物脾气暴躁,一上来就要跟你开打,我先前有三齿钉耙在手,依然打不过他!可恨我的九齿钉耙不知丢到了何处,要不然,他剩下的八个蛇头,早就被我给抓成稀烂了!”
徐恪听得心中不胜忧虑。他眼望大海,只见残阳似血、海天无际,那巨龟划行如飞,此时他们立身之处,已是神洲万里之外……
兄弟二人在龟背上一路欣赏海景,一路聊天,不觉间已过了一个时辰有余。巨龟的游速也渐渐缓慢了下来,远处也终于露出了一大片广袤的土地。
归老大将二人送到了一个海岛边,待二人下到浅水中,归老大悠长的声音又复响起:“天蓬兄弟、徐公子,归某就送你们到这里了。前方那座小岛便是八岐岛。你们若取来宝物,只需吹动海哨,归某自会赶来迎接!”
言罢,归老大便调转身子,向大海
深处游去。须臾间,他如山一般的龟背,就已消失在万里波涛之上。
朱无能身上有东海龙王三公主所赠的避水珠,在水里穿行如履平地,他们二人刚刚走上了海岛,便见前方迎面奔来了一大批人。
那些人男女老幼都有,足足有一百余人,身形打扮也与乾国人士无异,只是个子稍稍矮了一些而已。
徐恪见那一批人步履匆匆,各个脸露惊慌之色,好似在急速逃离此地。他忙拦住一位年约五旬的老者,也不管言语是否想通,当先便问道:“老人家,你们这是从哪里来?这般着急是为何事呀?”
不想,徐恪的大乾官话,老者却能听懂。他见徐恪神情真挚、言语恳切,也不顾旁边之人拉扯,便停下了脚步,回道:“这位年轻人,你们是打哪儿来的呀?到这八岐岛上来做什么?你们不知道,这座岛上有一个吃人的怪物呀!还是快点跟我们走吧,我们有船……要是慢了半步,等到天黑之后,那……那八岐大蛇可是要……”
那老者讲了这一席话,人就已然落到了末尾。没等他说完话,旁边的一个同伴就硬拽着他往前而去。一边走,还一边埋怨他:“老叔,快些儿走吧,不用等了,你看看这天色,已经是天黑啦!再迟片刻,村长就会开船,你可要回不去的!”
老者无奈之下,只得跟着他侄子往前快步跟上这一大批人众。他兀自不放心,还不时回头朝徐恪招手道:“年轻人,快回来!跟我们走吧!这里危险!……”
徐恪目送他们离去,摇了摇头,不知他们为何而来,又为何这般匆匆离去。他放眼打量四周,只见此地不过是一个甚是荒凉的小岛。岛上植被不多,尽是些大小不一的荒丘。远远地,有一座大山如一头猛兽一般,匍匐于地,恍似正对着他们虎视眈眈。他身遭数里之地,也都是些怪石与荒滩。与风光旖旎、景色如画的碧波岛相比,这简直就是一座破败不堪的荒岛。
此时,先前那批人已如一阵烟般尽皆逃去无踪。斜阳已经早早地沉入大海,黑夜就如一位不速之客,遽然降临。
荒岛夜色,不胜凄冷,海风阵阵猛吹,更是带着无边的寒意而来,徐恪与朱无能一路前行,所幸,头顶还有一轮圆月相陪。在皎洁的月光映照下,脚下依然能看得分明……
“二弟,你可知那一批人是哪里人士?他们跑到这荒岛来作甚?又为什么要逃得这般匆匆?”徐恪一边走,一边随意问道。
朱无能道:“这些人么,多半是这附近桑国来的。这伙村民,估计是送祭品来的吧?”
徐恪好奇问道:“祭品?什么祭品?是送给那怪物的么?”
朱无能道:“听说那八岐怪蛇每逢月圆之夜,就要吞吃一个女孩,并且,须得是一个黄花闺女。如若不依,他就要到附近的村庄去兴风作浪,搅得整个村庄都不得安生。今夜恰逢月圆之夜,这批乡民,估计就是刚刚送来了一个女孩……”
“啊!”徐恪惊道:“二弟,你怎么不早说?快!咱们快点赶去救人!”
朱无能不以为然道:“我们不是已经走得很快了么?”
“二弟,他们会把那祭品……那个女孩子,放在哪里?”徐恪一边猛赶,一边焦急问道。
朱无能以手指了指前方的那一座大山,说道:“前方那座山,形似一头飞奔之鹿,叫鹿山。鹿山中有一个大洞,当地人呼作鬼刹洞。那鬼刹洞便是八岐怪蛇的巢穴。我老朱要是猜得没错的话,祭品这时候,应该已经在洞里面了。说不定,那大蛇眼下正啃得起劲呢!”
“咳!二弟!”徐恪闻听不由得顿足一叹,他白了朱无能一眼,当下也没工夫与他二弟辩驳。他提了一口真气,双足如飞,人如离弦之箭。立时便往那鹿山山腹中狂奔而去……
“大哥!等等我!莫急……”
“大哥,那大蛇若吃了人之后,需运劲消化,那时也是他真元最为虚弱之时……咱们正好趁其不备,打他个措手不及呀!”
“大哥!你怎地跑得这么快!吁……累死我老朱啦!”
朱无能在后头紧紧跟着徐恪,他一边累得气喘吁吁,一边也不忘跟他絮絮叨叨。
徐恪此时只觉体内真气源源不竭,他足尖点地,奔行如飞,只是片刻之间,人已经奔到了山洞之外。那山洞黑、阴森森,恍似一个巨兽,正大张其口,等着猎物送上门来。
徐恪也不等朱无能,径自走入了洞内。他往内只走了几十步,洞外的月光便再也不见,只剩下漆黑一片。
幸喜的是,徐恪头顶的那一张“巨大的荷叶”,此时却发出了些微的绿光。那绿光虽然微弱,却能照亮他身周的道路。徐恪不禁大喜,他便依着绿光的指引,一路往里走来。
再往里走了几十步,前方却透出了亮光。原来,他已走到了一处宽敞的洞穴之中,那里好似一间天然的石室一般,周遭甚是平整。墙壁上还插着一支火把。在火把的映照下,下方一块平整的石台上,果然躺着一个颜色艳丽的女子。
“姑娘!”徐恪疾步上前,呼道:“姑娘,你醒醒!”
那原本昏睡着的女子,此时被徐恪摇得缓缓醒转了过来。
不过,那女子刚刚睁开眼睛,却面朝徐恪微微一笑,那笑容中,竟充满了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