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征兆的,原本说好的一顿简单便饭,最后直接演变成了整个洛北村的宰猪杀鱼的大联欢,从村头到村尾洋溢出的都是难以言喻的祥和欢乐。
徐三叔来得迟,人还没下车就先张罗着叫人搬酒坛子。
叠成了小山的酒坛子也没进门,直接靠着外头的院墙垒了起来,喝酒的人全都去了外头的饭桌,吆喝哄笑划拳的动静一阵儿一阵儿地顺着风传入院内,惹得桑枝夏下意识地偏头看了一眼。
似是察觉到她在担心什么,坐在她身边的徐嫣然小声说:“大嫂你放心,明煦看着呢。”
徐明煦人小主意大,更难得的是小小年纪说话周到,小大人似的圆满得很。
有这么个小家伙挨着,再加上桑枝夏挺着个大肚子吴婶儿特意叮嘱过,没人会灌徐璈的酒。
桑枝夏眼神躲闪了一瞬,失笑道:“你才多大点儿,这就知道我在琢磨什么了?”
徐嫣然嘿嘿地笑:“二哥说的,大嫂满眼看得见的都是大哥,这有什么不好猜的?”
说话间在灶上熬了半天的鸡汤端上了桌,徐嫣然兴冲冲地端起小碗就说:“大嫂你等等,我给你舀鸡汤喝!”
桑枝夏东一口小食西一把果子,单是坐在椅子上唠嗑的时候,就不断被来往的人争先投喂,还没等吃饭就吃了个七分满。
这会儿举着筷子没下桌也只是应景,索性端着手中的鸡汤小口小口地喝。
可一碗鸡汤还没见底,听到门口哄笑声炸出,转头就看到徐明阳满脸通红大着舌头往里冲,屁股后头还撵了个挽了袖子的徐明辉。
“徐明阳你给我站住!”
“大嫂救我!”
急于求救的徐明阳中道被逮,再想跑时却发现自己的两脚发软,烫熟大虾似的被徐明辉从地上拎了起来。
桑枝夏一看就忍不住乐了:“这是喝酒了?”
徐三叔从酿酒坊里拉来的都是好酒,喝着不刺口,后劲儿却很是上头。
徐明阳这是偷着喝了多少?
徐明辉好不容易从混乱的人群中逮住了滑头鱼儿似的徐明阳,抬手一擦额角的汗哭笑不得地说:“趁着大人没注意,这群小子都喝成醉猫了。”
“具体喝了多少不好说,但瞧着是一个都走不动了。”
徐明阳还算是好的,起码脚下能跑还能喊得出救命。
外头那帮小子酒量明显不行,这会儿一个叠一个的睡得倒在了草垛上,满地都是,拎都拎不起来!
徐明阳软趴趴地挂在徐明辉的身上也蹦跶不动了,醉眼朦胧地砸吧嘴。
桑枝夏忍着笑说:“那要不你出去接着吃饭,我让点翠和画扇把他先送回家去?”
出门的时候,谢姨她们几个都留在了家里。
可这边既然是嚷嚷着开了席,桑枝夏索性就叫人把她们都叫了过来,搭把手的同时顺带把饭吃了。
谁知徐明辉却大大咧咧地一摆手,含混道:“我拎回去就行。”
“大嫂你们坐着慢慢来,我先把这小子带回去。”
不知道是不是桑枝夏的错觉,徐明辉拎着徐明阳转身就走的动作好像格外干脆。
就像是生怕慢一步就被人拦住了似的,脚下的动作快得带出了风。
桑枝夏茫然眨眼,正想说什么时就看到徐明煦甩开胳膊奔了进来,小家伙急得额角都冒出了汗。
“明煦?”
徐明煦紧张兮兮地凑在桑枝夏的耳边,小声咬牙:“大哥喝醉啦!”
桑枝夏头顶冒出几个问号,紧挨坐着的许文秀等人也迅速回头。
徐明煦小脸紧绷绷的,语速飞快:“大哥原本是跟我坐在一起的,但是他拿错了我的杯子!”
桑枝夏:“……”
徐明煦加重语气使劲儿强调:“只这么一小口!一小口大哥眼就直了!”
桑枝夏看着徐明煦特意比画出的小手指,短暂地陷入了沉默。
桑枝夏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质问徐明煦,你才几岁就喝酒,还是说徐璈不该大意拿错了娃娃的酒杯。
她该说什么呢?
毕竟这么一小口用来炒菜其实都嫌少的。
但徐璈是个喝米酒都醉的高手……
鉴于徐璈上次喝醉酒后秒变话口袋的前车之鉴,桑枝夏默默一刹站了起来。
许文秀下意识地拉住她:“夏夏你坐着,我去瞧瞧。”
徐璈喝多了事儿也多,这正是人多口杂的时候,万一什么不该说的秃噜嘴了,那可就麻烦了。
桑枝夏哭笑不得地说:“还是我去吧。”
“您去了不见得摁得住。”
许文秀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最后被桑枝夏说出的实情打败了。
徐璈的确是不太听她的……
桑枝夏牵着徐明煦走出小院,看到的就是低头靠在椅子上一言不发的徐璈。
桑枝夏无声松了一口气。
看情况还行。
起码嘴皮子还没撬开,开始嘚吧嘚。
江遇白和陈菁安一左一右喝得正是开心,看到桑枝夏来了,江遇白赶紧放下酒碗挥手扑了扑自己身上的酒气,大着嗓门儿叫了一声嫂夫人,抬手就去推徐璈:“醒醒!”
“你媳妇儿来接你了!”
闭目养神的徐璈迷糊抬眼,往左边扭头被陈菁安嫌弃地推着下巴推向了右侧。
“那边儿。”
桑枝夏一看内心好一阵无语。
看得出来,这两位也喝得不少。
瞧这架势,难怪徐明辉跑得恨不得脚下蹬风!
徐璈眼神都是虚的,但是在看清走到自己眼前的人是谁的时候,却不受控制地勾唇笑了。
眼神软软的,嗓音也莫名带着一股往日罕见的黏糊:“枝枝。”
“是枝枝来了呀……”
桑枝夏还没说话,早一步就喝得红了脸的江遇白就怪声怪调儿地咿呀出声:“徐璈你恶不恶心人?”
“嫂夫人这般英明的奇女子,是能让你这么恶心的吗?”
陈菁安不甘寂寞地跟着附和:“恶心。”
江遇白半酸不苦:“你小子哪儿来那么好的运道,好的都让你摊上了!”
陈菁安大口灌酒:“就是就是。”
说完江遇白不知想到什么抬手又勾住了徐璈,变戏法似的笑嘻嘻道:“你再跟我说说你是怎么跟嫂夫人相遇的。”
“说仔细点儿,也让我学学!”
徐璈本来是没什么精神的,看起来也很镇定冷静。
但江遇白这话一出口,徐璈布满酒气的眼底缓缓乍亮,就连下耷的眉梢都明显往上抬了一大截。
桑枝夏被这猝不及防的转变惊得没反应过来,下一秒就听到徐璈郑重其事地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那是一个春花繁盛的地方,我……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