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遇白屁颠屁颠地撵上了徐璈,站在粮仓的门前就开始掰手指头:“小爷干活儿虽然是懒得要工钱,但你家大业大的,总不能真的让我白干吧?”
徐璈的目光懒散地投过来。
江遇白笑得理直气壮:“我粗略帮着你算了一把,今秋的收粮总数超过北地其余地方一年的总和,可谓是大丰收。”
“我也不贪心,分我六成可以吧?”
“六成?”
徐璈要笑不笑的瞥江遇白一眼,微妙道:“门前镇宅的狮子,嘴巴张得也没你的大。”
徐家的农场占地千亩,一亩地最少产出也超六百斤,加上产量高的总和下来,几乎一亩地可达八百余数。
江遇白一开口要走了六成,这可真的是狮子大开口了。
江遇白被讽刺了也不在意,慢悠悠地说:“徐璈,我要的其实也不多。”
“我都合计过了,嫂夫人的粮庄一年所耗有限,你们地里产出的粮食根本就吃不完。”
“陈年河眼看着是要回京都了,西北大营的军粮自然另有来处,多给我一些怎么了?”
“你留着这么多米粮也不会下崽儿啊,你留着做什么?”
徐璈掸了掸指尖笑色发懒,不紧不慢地说:“能不能吃完是我的事儿,你……”
“那你就忍心自己堆仓放着,眼看着兄弟我在岭南饿肚子?”
江遇白一脸被辜负的绝望,捂着心口颤颤巍巍地说:“徐璈你怎么忍心的啊?”
“咱们好歹也算是总角之交的哥们儿,你自己吃香的喝辣的无所顾忌,怎么到了我这里你就抠抠搜搜的?”
“你……”
“打住。”
徐璈神色古怪地打断江遇白的抱怨,没好气道:“岭南虽是地偏,但物产颇丰,你没饿着。”
可能挨饿的不是江遇白,而是那些不为人知的大军。
徐璈懒得把话说破,江遇白却偏偏要往人尽皆知的方向扯:“我是能吃饱,可我手底下的二十万大军嗷嗷待哺啊。”
“徐璈,徐家也是以军功起的家,你不会不知道二十万人一日要吃多少东西,兄弟家中都揭不开锅了,你驰援我几分怎么了?”
“我又不是光要粮食不给钱,该是多少你照价算呗,我指定如数给齐。”
徐璈闻声意味不明地垂下了眼,玩味道:“二十万?”
“岭南放得下这么多人?”
“这就是你少见多怪了吧?”
江遇白难掩得意地扬起了下巴,得意道:“这二十万只是我手中的,我父王手中仍有余部,只是……”
“我倒是想跟你一五一十地说个详细,你确定你想听那么清楚么?”
岭南的兵力总和多少,是个要命的秘密。
江遇白信得过徐璈,张嘴也敢说。
可徐璈敢不敢听,那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江遇白好整以暇地看着徐璈不错眼,像是在等着徐璈做选择。
徐璈听了却只是淡淡一笑:“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想听?”
江遇白听到这话眼尾缓缓勾起,唇边泄出了一抹难言的戏谑:“徐璈,你这是想好了?”
“你要这么说的话,我可要来劲儿了啊。”
在此之前,江遇白和徐璈充其量就是彼此心知肚明,但不知前路是否为一路人。
但如果徐璈选择了洗耳恭听,江遇白就不可能让他有机会再从岭南这艘大船上下去。
徐家高产的粮实在是太要紧了,江遇白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拉拢的机会。
徐璈眸色浅浅地呵了一声,闭上眼说:“小王爷难不成是想让我现在就给你磕一个,磕完了才能开口么?”
江遇白眼底渐渐发亮,一把揽住徐璈的肩膀就哈哈笑着说:“不用不用。”
“你要是能帮我把燃眉之急解决了,我给你和嫂夫人磕一个都行。”
“这里说话不方便,咱们找个清净点儿的地方说。”
江遇白揽着徐璈就走,抱着账册的徐明辉在不远处见了,垂首无声而笑。
也好。
如果徐家能往外踏一步,前因皆为过往,再也困不住任何人了。
徐明辉心满意足的去接着记账。
江遇白揪着徐璈叭叭说了半天,揉了揉鼻子打了个喷嚏,忍不住说:“我说你身上的味儿也太足了,下回偷嫂夫人的胭脂的时候手轻点儿成么?”
徐璈表情再度变幻,看傻子似的看着满脸耿直的江遇白:“跟你说了,这不是胭脂。”
“那你一个大男人没事儿弄得香喷喷的做什么?”
徐璈自己也不知道齐老这回下的是什么黑手,沉默了一会儿才口吻复杂地说:“暂时保密。”
“你说的事儿我知道了,你要的粮自己能弄走?”
江遇白揉鼻子的动作猛地一猝,笑嘻嘻地说:“能。”
“只要你点头撒手给我,休说是八成,就是全部我也能一次弄走。”
“而且我保证不会让任何人察觉这批粮的来路和去向,你只管放心便是。”
数额巨大的粮米,从西北运至岭南路途遥远,运输起来绝非易事。
可江遇白却脱口就说出了许诺,可见的确是有十全的把握。
徐璈心知自己大约是忽略了岭南这些年的渗入,顿了顿说:“那你什么时候银子能到?”
江遇白想也不想地说:“最迟三日。”
“我一定送到。”
“行。”
徐璈从草垛上站起来说:“银子到账的时候,你就安排人来拉粮。”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银货两讫没毛病。
江遇白办成了心头悬着的大事儿笑容满面,很好说话的连连点头:“可。”
“那我刚才跟你说的粮种一事,你看……”
“粮种我做不了主。”
徐璈极其坦诚地说:“农场是我夫人的产业,粮种也是她的心血。”
“农场里东西我只负责帮着往外卖,银子和农场里产出之物的处置权在我夫人手中,我无权插嘴。”
桑枝夏要是点头说可以给,那给多少也要按桑枝夏的意思。
桑枝夏若是说不行,那江遇白给出多少高价也是不行。
江遇白对此并不意外,扑哧一乐后歪着身子说:“那我等嫂夫人休养几日再去打搅。”
“对了,听说你要当爹了?”
提及家中的喜事儿,徐璈眼中多了一抹柔和:“嗯。”
江遇白酸溜溜地啧了一声,悠悠道:“有妻将有子,你果然好福气。”
“你和嫂夫人刚到家,这几日我就不去打扰了,三日后我拿着银子上门拜访。”
徐璈嗯了一声,要走时脚步突然一顿,转头望着江遇白语重心长地说:“我建议你别在这里晃荡了,先回去歇着。”
江遇白不明就里地眨了眨眼:“我不累。”
“我跟你说,我现在……”
“你现在是不累。”
徐璈摆手打断江遇白的话,语气复杂:“但是药效如果起来了,察觉到不对劲儿可能来不及反应。”
江遇白头顶冒出几个问号。
徐璈微微一笑:“我再说一遍,我身上的香味不是胭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