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陈菁安的地方,安全自是不必担心。
徐璈专心打探起了盐匪的细节,桑枝夏则是分出了精力来琢磨买地的事儿。
得知桑枝夏想买地,掌柜的面露诧异:“来蜀地买盐的多见,买地的倒是不曾听闻。”
“您别嫌我聒噪,我斗胆多嘴问一句,您买地是打算用来做什么的?那些荒地可出不来盐啊。”
桑枝夏哭笑不得地说:“我买地当然是为了种地,跟盐不盐的没关系。”
私盐的确是千金暴利,可那是把脑袋悬在刀尖上的买卖。
桑枝夏没打算拿命换钱,对此当真是一点儿心思也没。
掌柜的纳罕称奇:“奇了,说要在这地方种地的,我当真是头一回见。”
“您还不知道吧?这地方为了多出盐,能动弹的人早些时候都是在盐场里卖命的,地里的杂草长得比人都高,一粒米都扒拉不出来。”
“您要是有领略农家闲情的兴致,那也该是去鱼米之乡瞧瞧,在这地方只怕是赏不了那份闲景儿。”
桑枝夏这下是真的撑不住了,扶额苦笑道:“没你想的那么复杂,我就是单想买些地,是不是荒废多年的不打紧,只要来路正当就没问题。”
“你有门路帮我打听打听么?”
要说别的,掌柜的或许不行。
可要说买荒地,那真是一点儿都不费劲儿。
掌柜的当即就说:“您只管跟我说要多少,有什么要求。”
“只要您能列出来了,我保准给您找到满意的。”
桑枝夏缓缓呼出一口气,什么要求也没提,只是笑着说:“越多越好。”
“甭管有多少地,只要是主家拿了地契找上门的,有多少我要多少。”
掌柜的被桑枝夏的大手笔惊得捂住心口抽气。
桑枝夏想了想认真强调:“只有一点,地契必须是有效的,也必须是跟地契对得上名的主家亲自前来,来历不明的我不收
有麻烦没解的也不要。”
至于价钱……
桑枝夏想着这几日所见所闻,摇头叹气。
这里的人时刻都处于被饿死,或者是被拉去吊死的惊恐当中,早已忘却了土地被遗忘多年的价值。
只要见着银子,不拘多少,这些人都会甘愿卖的。
事实果然如桑枝夏所料。
客栈的掌柜刚把有人要买地的消息放出去,客栈的门口就排起了长龙。
这些人都是闻讯赶来卖地的。
中原地带以农耕为主,在朝廷对盐场把控严苛的时候,任何人不得以任何方式制盐,也不得贩卖私盐,一旦被发现都是死罪。
所以现在这些无路可走的盐工早些年的时候,家家户户都有自己的耕地,区别只在数量的多少。
桑枝夏在二楼窗户往下看了看,对着身后的灵初说:“你下去盯着,仔细检查过地契,先列册子登记清楚。”
“地契无误的今日只结算一半的银子,剩下的一半等咱们去地里看过没问题再结。”
人多的事儿,手上稍一松了就难免会出岔子。
蜀地此时就是个强行扣上了锅盖的油锅,多方势力混合交错,桑枝夏不想在这时候太显眼惹出多余的麻烦。
灵初会意点头:“东家放心,我会谨慎行事。”
“行,去吧。”
为了尽可能地低调,买入田地一事桑枝夏并未亲自出面。
陈菁安在此处的人手帮了大忙。
只是一日,灵初手里的册子就积攒了厚厚的一叠。
无用的荒地可换作救命的银子,这样的好事儿放在今日之前压根无人敢想。
拿到了银子的人奔走相告,得到消息的人也在接连赶来。
跟着忙活了一整日的掌柜擦了擦额角的汗,唏嘘道:“今儿还只是头一日呢,明日往后赶来的人只会有增无减,这么多无用的荒地,您当真都要一次买下?”
“为何不要?”
桑枝夏好笑道:“他们缺银,我缺地,两厢齐好的事儿,这不是好事儿么?”
低价收入大批田地,这样的好机会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桑枝夏当然不会手软。
桑枝夏示意灵初给了掌柜的一百两银子,笑笑道:“这几日多亏了你们帮忙,大家伙儿都辛苦了,一点儿心意,掌柜的收下吧。”
掌柜的接连推辞:“使不得使不得。”
“您是主子的贵客,我们能帮上忙是荣幸,再说您之前已经给过赏钱了,怎么好……”
“我在蜀地期间还有的是麻烦要劳你们奔走,这也算不得什么。”
桑枝夏指了指灵初端出来的另一个托盘,笑着说:“这是底下那八人的,一人十两,有劳你拿去给他们分了。”
掌柜的没想到听令帮忙还有这样的好处,惊喜之外对着桑枝夏千恩万谢地说了一连串的好话,双手捧着银子退了出去。
桑枝夏摁了摁发涩的眉心,闭上眼说:“这边的地契可以继续收,但咱们也不能闭着眼乱收。”
“过几日你准备准备,咱们出城去看看。”
此处地势特殊,跟西北的广袤平原不同,山陵多起伏,路多蜿蜒不平,耕地与耕地间的区别也很大。
桑枝夏不放心大批撒出去的银子成了泡影,必然要亲自出城看看。
灵初对此并不意外,只是说:“少主出门前说过,最多五日便归。”
“等少主回来的时候,这边应该也差不多能捋出个头绪了。”
桑枝夏想了想点头说行。
正当灵初准备退出去时,桑枝夏突然说:“此次派来的钦差有个姓赵的,那人叫什么来着?”
“赵忠全。”
灵初低着头说:“赵忠全是老太师,也是蜀地钦差三人中官职最高的人。”
桑枝夏若有所思地摩挲过指腹,垂眸道:“赵忠全等人现下在何处?”
“在贡远盐场。”
贡远盐场……
桑枝夏舌尖咂摸过这几个字,心里对徐璈的去向有了猜测,呼出一口气说:“不出意外的话,五日的时间是差不多。”
“你回去准备吧,宋六那边若是传回了你们少主的消息,记得及时告诉我。”
灵初被桑枝夏的敏锐惊到,愣了下才连忙垂首应是。
等灵初退了出去,桑枝夏不由自主地低头看向脖子上挂着的玉扣,唇角绷紧无声喃喃:“徐璈,你可别玩儿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