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平生拿着圣旨上前,清了清嗓。
文武百官当即停了下来,抬头看着平生。
平生展开圣旨,道:“春闱殿试名次已出,如下。”
宋明珂展开扇子,动了几下,鬓边的碎发飞舞了几下。
“一甲首,陈书旻!”
宋明珂的嘴角落了下来。
“一甲次……”
平生继续念着名字,却听下头的大臣们似乎是低声议论了起来。
“二甲末,汤付霜!”
“停!”
平生愣了一下,抬头笑道:“请问长公主有何指教?”
宋明珂道:“劳烦平公公再说一次,二甲末何人?”
平生再次看了一眼,道:“二甲末,汤付霜!”
大殿之内渐渐地安静了下来。
宋明珂转身对迟允道:“迟大人,若是本宫没记错的话,本次殿试的主考官是你吧?”
迟允点头道:“是臣没错。”
“那我倒是想问问你,”宋明珂指着平生手中的圣旨,“汤付霜从童试到现在都取一甲,现在已经中了五元,如今为何屈居第七名,迟大人能否给个说法?”
“汤付霜文采出众,甚至在会试上取得了满分的好结果,这朝野上下都知道。历朝历代,都没有会元到了殿试,险些沦落三甲的事情。汤付霜此等人才,到了朝中必然能够成为股肱之臣,迟相如此对待国之栋梁,难道就不怕天下学子寒心吗?”
“迟相独断专行,不问他人,本宫倒是不知道这朝廷原来跟了你家的姓氏,入了你家的门!”
迟允还没说话,云却桡便开口道:“长公主,恕微臣僭越,春闱乃是大渊的政事,是大事,长公主您是否手伸得过长了一些?”
“是啊。”
有人附和道:“长公主现在作为大将军的夫人,还总是频繁插手政事,这于情于理都不合吧?”
宋明珂立刻反唇道:“笑话,我乃陛下谕旨亲封一品诰命,作为大将军夫人,本宫关心国事,关心大渊未来,有何不可?”
“没毛病!”
展于宗立刻帮腔道:“长公主说得对,咱们大渊可是有律法,诰命夫人有权过问政事!”
“没错!”
宋明珂随意瞥了瞥刚刚为迟允说话的几个人。
都是御史台的人。
算是迟允从前的手下了。
宋明珂将此事默默记下,看着迟允等待他的回答。然而,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迟允只气定神闲地道了三个字。
“吾不喜。”
宋明珂莫名其妙道:“哈?”
迟允摊手道:“臣既然是主考官,没有徇私舞弊,更没有私相授受,对于汤姓子的文章,我只是不喜而已。难道这不可以吗?”
“大渊也从来未曾规定,中了会元的人,必须要做这个状元罢?”
宋明珂气笑了。
她不得不承认,迟允说的完全正确。
他就是在明目张胆地堵汤付霜的路,他明明知道此子前途无量,却一定要这么做。
宋明珂不再说话,这也给了迟允手下附和的机会。
“迟相有理!”
“说的没错,迟大人当年也是堂堂状元,那可是咱们大渊的骄傲,长公主如此相逼,难道是质疑迟大人不成?”
“放肆!”
谁也没想到,一直沉默着的小太子宋景辰居然出了声。
“本宫看你们胆子很大,长公主也是你们能随意诋毁的吗?”
宋明珂目露惊讶。
这是她听到的宋景辰说过的最清晰的一句话,字字明了,掷地有声,砸得在场的文武百官都愣了。
“这……殿、殿下恕罪……”那出言不逊的文官只能讪讪地跪了下来。
宋景辰颔首。
迟允继续道:“就是如此,长公主,敢问臣可还有何不当之处?”
宋明珂凝视着迟允。
是啊,她早就该想到。
迟允就是这么一个人,为了达到目的,他才不管什么礼义廉耻。
不得不说,这一点,他们还是很像。
宋明珂道:“没有,迟大人,您好自为之便是。”
迟允道:“好,那么便请三位一甲入殿罢。”
“是。”
平生昂首高声道:“传状元,探花,榜眼!”
“传一甲——”
高亢的声音穿过大殿,却见有三个人走了进来,端正地跪在了大殿中央,和宋景辰行礼。
“草民见过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宋景辰颔首叫他们免礼。
宋明珂却是连他们说的话都听不进去。
她只瞧见,为首的那状元眉目尚可,但却见肤色暗了一些,一看便是平时沉迷酒色多了,而这人眼角还总挂着一股子的邪气,叫人怪不喜欢的。
这人名为陈书旻,宋明珂倒是有些印象,在会试的时候,他是第二名,现在汤付霜落了下去,他自然就顶上来了。
原本他该是探花的。
陈书旻被赐了状元红袍,身上挂着一朵丝绸花儿,随着他的动作,耳朵边上的帽翅都在微微晃动,足以见得这人该有多么得意。
是了,金榜题名时,谁能不得意?
大殿之内,一片恭贺之声。状元新中,难免有些傲气在,和朝中官员说话的时候也轻浮了一些。
“好好好,年轻有为啊!”
“大人谬赞了!谬赞!”
“改日定要来我家中吃酒!”
“定不辜负大人美意!”
下朝之后,便是状元游街了。
宋明珂叹息。
原本骑着高头大马,在街道上接受百姓道贺的人不该是陈书旻才对。
只差了最后一试,便是连中六元,这最后一元,断送了汤付霜的大道,也让大渊错失了一个前无古人的人才。
他定然是很难过的。
“在想什么?”
宋明珂回神,却见沈承聿陪着她站在太极殿门口。宋明珂摇摇头,道:“没什么。”
沈承聿道:“先回去再说吧,现在如何想都没用。”
“好。”
宋明珂走了两步又停下道:“徐向哲今日怎么了?”
沈承聿道:“你知道,他告了假。”
宋明珂叹气。
徐向哲不在,不然,他肯定是要好好地说道说道。也许,汤付霜也就不用受这么大的委屈。
许是看出宋明珂想什么,沈承聿握着他的手道:“徐向哲就算开口也没用。主考官是迟允,他有这个权力,而且他确实没触犯律条。”
“该死的。”
宋明珂也不知道在骂谁。
沈承聿却道:“是金子到哪里都会发光,你放心,汤付霜此人绝不会轻易被打败。”
宋明珂想想,觉得沈承聿说得也对。
反正,日后也总会有法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