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烟的神色带着一点疏离,看着慧同的眼神有如看着一个素昧平生的人。她淡淡道:“我的确是不想再看见你,如果你知道,就快些从我、从光儿的眼前消失,不要再搅乱我们的日子。”
慧同笑了两声。
他手中捏着一串佛珠,却并不如其他出家人一样将其缠绕在手上珍重地捻磨,而是若亵玩一般的搓揉。他道:“小世子虽然年岁不大,却是有慧根的,贫僧实在是舍不得让这样一个优秀的孩子蒙尘,泯然众矣啊。”
“这就不劳慧同大师操心了。”
蓝烟转身就要走,慧同叫住了她,道:“这次叫你来,不是为了别的,我是告诉你一声,你那京城来的姑姑出事了。”
蓝烟愣了一下。
她皱眉道:“她怎么了?”
慧同面色淡然道:“被指控杀了人,还逼死了自己的侍女,现在被蓝家的人关了起来,说是想要讨出个说法。”
蓝烟咬唇。
她从前就觉得自己这姑姑虽然不是个好相与的,但是却绝对不会随意越雷池半步,如今怎么能办出这样的糊涂事情?
尤其是在这种节骨眼上!
到了这个地步,平州蓝家很有可能与京城主家生出龃龉,这可不行,至少现在,蓝烟还依赖着平州蓝家的势力,她绝对不能和他们闹得太僵。
就在她思考的时候,完全没意识到慧同已经靠近了她。慧同靠在她的身后,轻轻地贴近,用嘴唇触碰着她的脖颈,低声道:“烟儿……”
蓝烟大惊,挣开了慧同的桎梏,反手就是一个巴掌。
“放肆!”
慧同看着眼前惊惧交加,满眼惶恐的女子,摸了摸自己发红的脸,看了看手心,还行,没流血。
慧同讥诮一笑道:“你我之间,该发生的不都发生了,扭捏什么?”
“闭上你的狗嘴!”
蓝烟攥住自己的衣领,冷冷道:“再敢对本王妃动手动脚,小心了你的脑袋!”
她说完了这句话,便提着裙子,唤了自己的侍女离开了。慧同定定地看着她的背影,半晌才收起了手上的佛珠,嗤了一声,坐在了蒲团上,低声道了一句佛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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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
水连县的人本就不多,到了夜里,更是沉寂了下来。宋明珂和沈承聿都没有歇息,他们白日商议了一番,决定入夜了之后去那养鸡场探查一番。
毕竟,这养鸡场是不是真的有问题,还是要亲自去看一看的。若是贸然行动了之后,却发现,人家那确实就是个养鸡场,那就很尴尬了。
宋明珂手肘撑在桌子上头,拨弄着桌子上的灯芯。
沈承聿正在屏风后头换着衣裳。他还非常热情地邀请了宋明珂一起换,然后被宋明珂险些一脚踹废,于是便老老实实自己拎着夜行衣去换了。
“好了。”
宋明珂放下手,应了一声,转头一看,便愣住了。
屋子里头的光线并不算多好,皎洁的月光透过柔和的窗纱,落在了来人的身上。黑色的夜行衣穿在沈承聿的身上,多一分布料都觉得拖沓。一头柔和的黑发用一根深色的发带简单束起,落在了那宽厚的肩上。布带紧缚,精瘦的腰肢随着长腿的动作微微摆动,蕴藏着难以想象的力道。
“咕噜。”
宋明珂捂住了自己的嘴——
糟糕,不小心咽了下口水。
沈承聿却皱眉,捏了捏自己的手腕道:“饿了?”
宋明珂:“……”
两个人都是轻功高手,所以很快便来到了元小飞口中所说的养鸡场。这养鸡场倒是比他们想象中还要大上一点,周围用细细密密的铁丝网阻隔着,里头放着数十排五六尺宽的笼子,笼子里头挤满了体型肥硕的活鸡。
就算站在外头的树上,宋明珂还是被难闻的鸡屎味熏得闭上了眼。
沈承聿带着笑意看了看她一眼,指了指养鸡场的门口。
宋明珂睁开眼,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去,却见门口正好站着两个高大的汉子。这两个汉子身上都穿着布衣,手上还拿着两把熊熊燃烧的火把。
这就很奇怪了。
若是好好的养鸡场,大半夜的,派人拿着火把在门口守着做什么?
很明显就是有鬼了。
沈承聿蒙着面,只露出了一双深邃的眼。借着月光,他的眼中有一点亮光。他对宋明珂指了指养鸡场里头,并示意宋明珂在原地等待。
宋明珂点了点头。
沈承聿向下一跳,就在半空中勾住了一根树枝,借着那树枝轻轻一甩,便无声落在了地上。宋明珂瞧见,那树枝上头架着一只鸟巢,上头卧着三只小幼鸟——这人甚至连鸟儿都没有惊动。
很快,沈承聿的身形就融入在了夜色之中。
借着沈承聿去探查的工夫,宋明珂不动声色地观察起了这养鸡场整体的布局。在她的视线中,可以看到,整个养鸡场呈现出了一个方形,鸡笼被放在中间,四周则是一些不起眼的房子。这些房子看起来好像并没有什么人居住,只有一间打更人的房子里头亮着微弱的烛光。
宋明珂发现了,这鸡场不只有把守,还有人在巡逻。
恨不得就把“可疑”两个字贴在脑门上头了。
宋明珂听着鸡群乱叫的声音,闭上了眼睛。
在黑暗之中,人的五感会敏锐许多。宋明珂更是如此,她本就比常人敏锐,而越是在这种嘈杂纷乱的环境中,宋明珂越是能捕捉到一些不正常的特质。
风声。
低语声。
“叮叮哐哐。”
宋明珂猛然睁眼。
她听到了打铁的声音,就被掩藏在这些表象之下。
沈承聿回来得很快,他飞身上树,而后对宋明珂摇了摇头。
这是没发现什么密室了。
宋明珂表示自己明白了,示意他和自己一起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