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庭想了半天,无奈道:“算了,暂时先把营盘扎起来,牛羊收拢好。最近先不要声张。”
底下的人收到了消息,下去了。
谁也没有想到,在营寨之内防守巡逻的一万人,已经是程业真手下的全部兵力了。程业真将手下这一万人拆分成了三个部分,三个营帐之间更换着巡逻,那么这样一来,敌方来看,大渊的巡逻阵型是一直在变化的,就会给对方一种他们的兵力十分充足,隔一段时间就要换防的感觉。
实际上就是那一万个人,交叉巡逻。
这一手的迷惑性很强,很显然,准丹探明了这个情况,确实不敢轻举妄动。
营帐内。
林冬和程业真相对而坐。林冬低声道:“将军,咱们这招维持不了几天啊。这才一天下来,将士们就有点受不了了。”
程业真也是无奈。
是啊。
换谁,谁能受得了?
一万个人,全都得打起了精神在外头巡逻,风沙很大,又没有换岗的机会,只有在最后一次“换岗”的时候,有一千人实在是扛不住了,程业真才叫丁达手下那一千的平西军给顶上了。
这种巡逻,不管是对耐力还是对体力的消耗都是巨大的。
这一招不能长久。
程业真叹了口气道:“能撑多久是多久了,现在就得等沈帅来接应咱们,不然那些草原人早晚看出不对劲。”
林冬道:“沈帅应该是快到了,最迟三天后。”
程业真瞪着眼睛道:“你咋知道的?你会算啊?”
林冬摇了摇头。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和沈承聿并肩作战了多年,他对于沈承聿的行动还算是比较了解了。说白了,有那种默契吧。
程业真靠在座位上,道:“你也别太悲观,耶庭那个狗东西,虽然阴险,但是还算是比较谨慎的,如果不是确定了我们的兵力,他不会贸然起兵,最多也就是派遣个两三万人来突袭。”
林冬看了看程业真。
确实,按照耶庭的性子,就算是派遣几万人来突袭,其实也很难将他们这个营盘给端下来。程业真打了这么多年的仗,若是连这都守不下来,那也就别混了。
其实形势并不算糟糕。
程业真站起来,来回走了几步,道:“这沈帅啊,怎么还不到呢,老子这么大的营盘就是给他准备的!他倒是快来接手啊!”
林冬看着这老将军焦急的样子,不禁摇头失笑。他刚想说话,却听外头传来了斥候欣喜的声音——
“将军!将军!沈帅到松县了!召您和林将军前去战前密议呢!”
斥候跑了进来,满脸通红,显然是乐坏了。程业真也有点不敢相信,他嘿嘿一笑,看着林冬道:“嘿!我说什么来着,看来老天爷这是听到我念叨了!”
林冬也是高兴,只要沈承聿一到,眼前的形势不管如何胶着,那么就自然化解了。于是林冬笑道:“是啊,看来是上天眷顾咱们了。”
程业真哈哈大乐。
“成,马上带上最快的马,你陪我回去,”程业真想了想,又道,“对了,把丁达那小子也叫上。”
==
沈承聿的大军速度很快,他们第一时间到了松县,没有任何废话,短短两天之内就把所有的准备全部都完成了。十多万大军,远远望去篝火燎起,身着黑色铠甲的大军仿佛要将日光都吞没。
自从沈承聿来到松县后,营帐之间随处都可见到面色冷硬浑身武装的士兵,而这军中的气氛也霎时严肃又紧张了起来。毫无疑问,他们随时都做好了投入一场战争的准备。
而感触最大的,则是丁达。
这段时间,他本来以为,在程业真的手下已经有了一点不一样的感觉,又或者说,那种身为一个兵的归属感和荣誉感又回到了他的身边。但是,沈承聿的到来,让丁达再次感觉到了更高层次的震撼。
大军内随处可见沈承聿手下的将士,虽然人很多,但却从来没有杂乱失序的时候。他们无情、冷漠并且没有怨言,对于主帅的命令从来都是服从服从再服从。就算是休息的时候,也很少见到他们松懈下来。
这让丁达真切地感觉到,准丹人就在他们的脸上。
他们严阵以待,认真地对待着每一场战争,不给敌方一丝一毫寻找破绽的机会。
这就是沈承聿手下的兵。
沈承聿在安顿好自己手下的兵,一切都迈进了正轨之后,第一件事就是集合了麾下所有的将帅,密议。
这一场密议已经开始了。丁达正在松县县衙外头擦拭自己的铠甲。把铠甲上头的霜露给擦掉后,便动作利落地穿戴好了。
“老丁!”
薛文贯走了过来,道:“老丁,你去一趟县衙里头,沈帅叫你呢。”
丁达惊讶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叫我?你听错了吧。”
他嗤笑着摇了摇头,沈承聿怎么可能会知道自己这号人物呢?
薛文贯道:“没听错,就是叫你呢,赶紧去,一会晚了小心沈帅揍你。”
丁达这才“啊”了一声,道:“还真是叫我啊,那我赶紧去了!”
县衙之内很安静。
当丁达到了屋里的时候,就被一种无形的压迫感给震得不敢抬头。他咽了口唾沫,赶紧抱拳道:“平西军八品校尉丁达,见过沈帅!”
沈承聿坐在县衙的主位上头,身上的铠甲还沾着晶白的秋霜。许久不曾搭理自己的容相,沈承聿的下巴上头长出了一点乌青的胡茬,他整个人倒是没见憔悴,反而是更有精神了一点。一双深邃的眼睛从前带着意味深长的黑,此刻却闪烁着熠熠生辉的亮光。
他抬起头,看了看丁达,道:“你是平西军出来的?”
丁达昂首挺胸道:“回沈帅,是!”
沈承聿“嗯”了一声,道:“平西军现在还余下多少人?”
丁达的脸上出现了一点犹豫之色,他道:“不到一万人。”
沈承聿面无表情地看着丁达。
丁达感觉自己的手心都直往外钻汗。
同样都是主帅,同样都是将军,但是沈承聿与程业真真是有太大的不同。沈承聿的压迫感太强了,就算是经历过几次战争的丁达,也根本不敢和沈承聿正面对视。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
就好像是,你不知道这个人生没生气,也不知道这个人开不开心,他永远都只会摆出那一副表情,让人根本不知道他下一步会做出什么决策。
丁达隐约感觉沈承聿是愤怒的。
但是他看不出来,一点都看不出来。
沈承聿收回视线,道:“三万平西军,余下不到一万人。”
他的语调平稳冰冷,好像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