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湛闻声赶紧下了马车。
看见他,商天佑立马如往常那般扑了过去,几乎挂在了他的胳膊上,“阿湛,你也太不够意思了,要走居然也不提前跟我打声招呼,我们还是不是天下第一好了?”
江湛火烫一般将人扒拉开,退后两步,“抱歉啊天佑,近日你甚少来书院,所以一直也没找到机会跟你说。”
“还不是我爹,非逼着我在家看账本,看得我头痛死了。”
说着,商天佑把江湛拉到了路边,压低了嗓门神秘兮兮地道:“对了阿湛,我爹让我问你一个事儿。”
江湛疑惑,“何事?”
商天佑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不过最后还是一咬牙,说道:“我爹……想招你当女婿!”
咳咳,江湛剧烈咳嗽起来。
他飞快地瞟了眼商天佑,不自在地别过了脸,耳根子都红透了,“别闹天佑,这种玩笑可不能乱开。”
“没跟你开玩笑,是真的。实话告诉你吧,其实我爹早就相中你了,只是怕影响你考科举,这才一直没提。不过现在不提不行了,你们家要移居凤阳府,再不提可就没机会了。”
商天佑撞了撞江湛的肩膀,嘿嘿地笑,“要不你就答应了呗,这样以后咱俩就不是好兄弟了,我得管你叫一声二姐夫,也算亲上加亲不是?”
江湛愣住,“二姐夫?”
“当然是二姐夫啊,不然难道是大姐夫吗?我大姐早八百年就出嫁了,孩子都生俩了。”
商天佑边说,边冲江湛暧昧地眨眼,“我跟你讲哦,我二姐长得可漂亮了,而且知书达理,温柔娴静,跟你还挺配的。”
这,江湛委婉地拒绝,“承蒙伯父厚爱,只是我如今功业未成,暂时还没有议亲的打算……”
话没说完,一张肉肉的脸忽地凑到了他眼前,将他吓一跳。
他忙不迭后撤。
商天佑一眨不眨地盯着江湛,表情从未有过的认真,“阿湛,你跟我说实话,是真的因为功业未成,还是因为……你早就有了心上人?”
江湛摇了摇头,苦笑道:“你我同窗多年,应该最了解我才是,我何时在你面前撒过谎?”
是啊,阿湛这个人向来实诚,有什么说什么的。
从来不会虚情假意。
他说没有心上人,那就是没有。
商天佑垂下眸子,掩住了眼底的失望和哀伤。
但很快,少年又恢复成了那副没心没肺的臭屁样,抬着下巴傲娇地哼道:“不答应算了,反正错过了我二姐,损失的也是你。”
江湛笑笑,没吭声。
两人相对而立,竟一时无言。
直到江漓的声音从马车那边传过来,才打破了这种诡异的气氛,“二弟,时辰不早了,咱们该出发了。”
江湛应了声,神情复杂地看了眼商天佑,“天佑,我走了。”
“走吧走吧,反正我也要开始打理家里的生意了,以后也没多少工夫去书院,你走不走都一样。”
商天佑将他往马车那边推了推,“快去吧,别让你大哥他们久等。”
江湛在郑青禾的帮助下爬上了马车,弯腰进了车厢。
青灰色车帘子缓缓落下,也阻断了商天佑眷恋的目光。
五辆马车排成一列,头也不回、轱辘辘地往城门口驶去。
渐行渐远。
商天佑站在原地,痴痴地目送他们离开,血色不知何时已漫上眼底。
他忽地蹲在了地上,将头埋进膝盖里,肩膀一耸一耸的,哭得不能自已。
拐角处,一个身穿华服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不过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蹲下身子,跟商天佑摆出同样的姿势。
开始呜呜地哭。
哭声惊扰了商天佑。
他抬起泪眼,看向那个胖子,抽抽搭搭地道:“你、你干什么死老头?学人精!”
男人瘪了瘪嘴,“许你哭,就不许我哭了?你舍不得那小子离开,我还舍不得我乖乖难过呢,怎么就不能哭一哭了?”
这话如同一把铁锹,在大坝上狠狠开了道口子。
商天佑瞬间破防,哇的一声哭出声来,猛地扑进了他爹怀里,差点将商老爷撞了个大跟头。
“爹,我好喜欢他……真的好喜欢他……”
“爹知道,爹什么都知道。”
商老爷拍着女儿稚嫩的肩膀,愧疚又心疼,“都是爹不好,爹没用,爹生不出儿子,这才一念之差害了你……”
商天佑哭得更凶了,一发不可收拾。
她不怪爹娘,不怪任何人,只怪自己守不住本心。
明知道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姻缘的羁绊,不可能嫁人生子,却还是对江湛动了情。
更可悲的是,连让心上人知道的勇气都没有……
......
“唉,又一笔桃花债啊……”车厢里,杜若缩回脑袋,啧啧啧地感叹道。
对面的郑氏没听懂,“什么桃花债?”
杜若干笑,“没什么没什么。”
真没想到,商天佑竟然是个女儿身。
可能因为之前还没长开吧,再加上行为举止大大咧咧的,跟个假小子一样,杜若还真没看出来。
这次见面,发现变化还挺大的。
虽然性格没什么两样,依然那么不拘小节,但女孩子就是女孩子,再怎么伪装也骗不了人。
尤其是像杜若这种,前世见惯了什么伪娘,什么人妖的,更是长了一双火眼金睛。
而且她还看出来,江湛也是知道这件事的。
从他避嫌的态度就可见一斑。
想来江湛对商天佑只是纯纯的兄弟之谊,没什么男女之情的了。
果然梁山伯与祝英台的爱情故事,只存在于传说当中啊……
“阿蛮,去了凤阳府,你对女婿可得更好一点才是。他如今怎么说也是个官老爷了,男人嘛,在外面都是要脸的,你千万别当众驳他的面子,让他下不来台。”耳边传来郑氏的叮嘱声。
杜若回过神,嗯嗯地敷衍两声,“知道知道。”
郑氏的担忧,她懂。
不就是怕江漓当了官,有了谱,到时候架子大,夫妻俩吵吵呗。
郑氏想想还是不放心,又道:“我听人说官场应酬多,难免有逢场作戏的时候。不过女婿的人品我信得过,他即便推脱不掉,也肯定会有分寸,不会跟别的女人胡搞乱来的,你可不要听风就是雨,跟他闹脾气,啊?”
杜若哭笑不得,“晓得了娘,我又不傻。”
她才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人呢。
再说了,江漓可是答应过她的,不会纳妾,更不会去青楼妓院那种风月场所。
应酬也不例外……
刚这样想着,马车忽然停住。
紧接着,一个娇滴滴带着点喘息的声音在车厢外响起,“江大人,还请等一等奴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