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三胞胎出生后,悦仪一直在找一个契机,一个把孩子们留在自己身边至少到六岁的契机。
很快她的机会就来了。
相安无事的度过了这个正月,荣嫔的赛音察浑终于撑不住了。
康熙十九年二月初三,荣嫔又失去了一个儿子,赛音察浑已经缠绵病榻快一年了,如今她终于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赛音察浑去世的那一天,荣嫔的哀嚎声传遍了整个紫禁城的东西六宫。
过了正月,就连二月二这样的好日子也已经过去了。
皇帝的计划终于昭告天下了。
他的皇玛嬷,大清朝的传奇女子,国朝的太皇太后,博尔济吉特布木布泰,崩逝。
这段时间里,玄烨做足了一个孝子贤孙的模样,明明是他一手安排的太皇太后假死,那演技简直叫悦仪叹为观止。
太皇太后崩逝前数日,玄烨亲率诸王、贝勒、贝子、公、及文武官员等、步诣天坛致祭,向上天祈求
“若大数或穷、愿减臣玄烨龄、冀增太皇太后数年之寿”。
在太皇太后太后“圣体违和”期间,玄烨“于慈宁宫亲尝汤药,昼夜不离左右。”
并就政事处理作出了专门安排:
传谕内阁、非紧要事、勿得奏闻。
同时,为“仰冀上天眷顾、俯垂默佑、宽大以延遐寿”,玄烨破天荒地做出了“大赦”决定。
记录皇帝起居注的史书官员,详细记载了在太皇太后病重期间,玄烨的具体表现:
心怀忧虑、日侍左右、检方调药、亲视饮馔。
太皇太后宁憩之时、朕隔幔静俟、席地危坐、一闻太皇太后声息、即趋至榻前、凡有所需、手奉以进。
因此昼夜不能少离。
传扬至宫外,民间无一人不赞叹皇帝的至仁至孝。
不止如此,玄烨还专门下发谕旨,说明太皇太后于他的特殊恩德:
忆自弱龄、早失怙恃、趋承祖母膝下、三十余年、鞠养教诲、以至有成。
设无祖母太皇太后、断不能致有今日成立。罔极之恩、毕生难报。
康熙十九年二月初五,身历天命、天聪、崇德、顺治、康熙五朝,
“统两朝之养孝,极三世之尊亲”的太皇太后博尔济吉特氏,崩逝于紫禁城慈宁宫,时年68岁。
玄烨给他的皇玛嬷上了尊崇的谥号——孝庄仁宣诚宪恭懿翊天启圣文皇后。
孝庄皇太后薨,内外咸集,日哭临三次。
第四日后王公以下、上三旗副都统以上,外藩王公台吉,每月哭临三次,文武各官每天哭二次。
官民斋宿二十七天。
寺、观各敲钟三万杵。
文移用蓝印,题本用朱印,批旨用蓝批。
孝庄太后崩逝以后,皇帝悲痛欲绝,
“擗踊哀号、呼天抢地、哭无停声”;“
哀号痛切、情何容已”;
“昼夜号痛不止、水浆不入口、天颜癯瘠、以致昏迷”等的记载,屡见不鲜。
在孝庄太后丧仪的各个流程中,皇帝都是一副“哀恸不止如前,几近昏厥”的表现。
以至于诸王大臣乃至地方奔丧官员,屡次“上言劝阻、恳请节哀”。
丧仪结束后,太皇太后的棺椁被送往关外盛京,与太宗文皇帝皇太极合葬。
作为孝庄文皇后唯一在世的子嗣,淑慧长公主一路扶灵,送自己的额娘回归祖地。
一同前去的还有孙辈的裕亲王福全,和恭亲王常宁。
不过除了几个当事人,又有谁能知道,那大张旗鼓,哀恸不止的丧仪,只是一场戏呢。
就连那棺材,也不过是装了几件衣衫首饰而已。
真正的太皇太后,早就被送到盛京去了。
所以所有知情人都在宫中演了近一个月的戏。
用玄烨的话说,若是皇玛嬷真的天不假年,那自然是不能挑日子的。
不过这就是一场戏,他自然不想办在正月里,怪晦气的。
太皇太后丧仪期间,纳喇贵人那个从生下来就病恹恹的胤禶阿哥,也去了。
宫中接连出了丧事,从皇长子承瑞出生到现在,一共有十四位阿哥降生,如今便只生下了六位阿哥。
没错,后宫这些年里一共十四位阿哥出生。
只不过是因为纳喇贵人的胤禶阿哥从生下来就病弱的样子,眼看着是活不了几天的。
所以宫中所有人都自动的把他忽略掉了,甚至直接称悦仪的胤祺为皇十二子,胤祈为皇十三子。
不过那些都不重要了,因为要不了多久,玄烨就将会给剩下的儿子们重新序齿。
翊坤宫中,玄烨正和悦仪两个人一起逗弄着三胞胎。
用玄烨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希望祥瑞的三胞胎,可以冲淡他失去至亲皇玛嬷的悲痛。
稚嫩的孩童,还不会言语,每次被人一逗,便会笑着看向那人。
月牙儿弯弯的眼睛,看着就十分讨喜,也难怪玄烨喜欢这几个孩子。
悦仪有事想要玄烨松口,因此便引着玄烨向她所想的方向聊天。
“皇上,您为什么给皇子们起名都叫胤呢?
可有何不同的寓意?能否为臣妾讲解一番?”
“这有何不能说的。
其实也很简单,本来朕给阿哥们起名用字为承,可是承瑞,承祜,承庆,几人都先后夭折了。
朕便想着或许是这个承字不好,与孩子们不合,便准备换一个字。
这个胤字呢,首先自然是希望子孙们世代相传。
取用上古帝王所用之字,以示尊贵,且福德绵延不绝,这是最基本的意思。
再一层意思,从宋太祖赵匡胤来看,他特别注重兄弟情义。
皇帝大位传给弟弟太宗赵光义,而不是自己的儿子赵德昭,效法上古兄终弟及之意。
在诸强环伺,武将集团份量很重,这样的历史背景下,立长君而保社稷,传为千古佳话。
所以,朕是希望自己的儿子们能够相互友爱,尊崇上古兄终弟及之意,子孙绵延不绝,世代互为友好。”
借着这个话头,悦仪便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可是皇上,您看宫中的阿哥们,幼殇的如此之多。
阿哥们能为皇嗣自然都是身具大福气之人,自然不会有福气不足之说。
臣妾想,是不是皇嗣们小小年纪便被送到了阿哥所。
皇嗣生母们若不能时时看顾,保姆嬷嬷们,有时或许会大着胆子,不把看顾皇嗣当回事情。”
玄烨看着悦仪的眼神有些不佳,不过还是没有言语,而且示意悦仪继续再说下去。
悦仪自然也是看到了玄烨的眼神,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她要把孩子留在身边。
玄烨这个大猪蹄子,就算是生气了,她也有办法哄回来的。
“皇上,远的不说,臣妾出月后,乌雅贵人前来请安。
从翊坤宫离开后,乌雅贵人就去了阿哥所看望胤禛阿哥。
可是乌雅贵人刚刚到了阿哥所,便见胤禛阿哥自己穿着单薄的在院子里玩儿着雪,身边也没个奴才伺候着。
奶嬷嬷们不知道都去哪里了,也不知道给阿哥穿的多一点。
还是乌雅贵人去了阿哥所,才把胤禛阿哥抱进屋子里。
阿哥的小手冻得通红,乌雅贵人心疼阿哥,便求到了臣妾这里,希望臣妾可以给阿哥换一批伺候的人。
可是臣妾想,这伺候的奴才再怎么换,也没有生母贴心,可以时时看顾。
皇上,臣妾想,能否让阿哥和公主们,都留在各自的额娘身边,养到六岁以后再入住阿哥所呢?
孩子们六岁了也明辨了是非,知道了对错,知道怎么可以让自己不受伤。
也可以稍稍治辖那些心大的奴才们。
皇上,胤禛阿哥才一岁多,若不是平日里乌雅贵人去阿哥所去的勤快。
胤禛阿哥被养的身子底子强壮,那么小的人儿,上次可不就冻坏了嘛。
臣妾早就想告知皇上了,可是太皇太后病重,皇上昼夜侍奉。
臣妾也不忍心再去打扰皇上,是臣妾无用,皇上恕罪。”
就在悦仪说话的功夫,玄烨的表情已经不像之前那么难看了。
这会儿悦仪说完了,玄烨笑着道:
“你身为贵妃,是后宫中位份最高的。
后宫无后,皇额娘年岁渐长,也不适合再掌管六宫事宜。
朕册你为贵妃,不止是因为你为朕诞下了这祥瑞的儿女。
也是因为你处事有方,行事端正,这些年里,对后宫中的所有皇子公主,还有妃嫔们,都是一视同仁的。
朕很放心将后宫之事交由你处理。
这件事朕同意了。
确实是朕平日里疏忽了。
祖宗家法虽然好,但是也需要变通。
总不能因为祖宗家法,而让皇嗣们去一条条的填命。
再忠心的奴仆,也需要有人监管。
皇嗣们太小,交到他们的手里,天长日久,难免不上心。
奴仆心大了,就会对皇嗣们造成伤害。
朕的儿女们都是金尊玉贵的,自然应该好好成长。
所以便交到生母手中吧,过了六岁,再住到阿哥所去。
不过有些皇嗣的生母,位份偏低,日后也难免有这个问题,岂不是辱没了皇儿的身份。”
玄烨这话说的又当又立的,悦仪听着都想啐他一口了。
还有些皇嗣的生母难免位份低微,辱没了皇嗣的身份。
那你这个大禾中马,就不会管好自己的下半身,不去宠幸那些位份低微的妃嫔不就是了。
又或者是在每次侍寝后,给位份低微的妃嫔都喝下避子汤,那不就避免了这样的事情。
大猪蹄子,又想要美色,又不想让皇嗣的生母低微卑微。
那你把她们都封妃,封贵妃,封皇贵妃,封皇后,那不就满足你的心愿了吗。
啊......呸......
不过悦仪这些都是在心内吐槽的,面上她可不会表现出来,谁还不是个小金人影后了呢。
笑眯眯的看着玄烨,悦仪道:
“多谢皇上仁慈,臣妾替嫔妃们和皇嗣们谢皇上。
至于皇上所说的,皇嗣生母位份低微的事情,皇上是要给她们提位份吗?又或者是给皇嗣们找寻一个身份高贵的养母?”
“升位份也不是不可以,不过皇玛嬷新丧,这会儿还是不大合适。
再者有些人的身份卑微,也不适宜得封一宫主位。
至于找寻养母,倒也不是不行,可以考虑考虑。”
看着玄烨就是打着这个心思,悦仪道:
“皇上,若是说要找身份高贵之人抚养皇嗣,臣妾倒是有一个最最合适的人选。”
看着悦仪神神秘秘的样子,玄烨被提起了兴趣,笑问道:
“哦?悦仪所说的合适的人选是谁?这么神神秘秘的,也让朕听一听。”
悦仪也不拖沓,莞尔一笑:
“皇上莫非是忘记了皇太后?
太皇太后新丧,皇上您难过,皇太后自然也是如此。
臣妾想,若是有皇嗣可以在皇太后膝下承欢,童言童语日常逗着皇太后开心,那皇太后应该也可能快一点从悲痛中走出来吧。
如今只有兆佳贵人和乌雅贵人不是一宫主位,公主已经快满六岁了不提。
乌雅贵人的胤禛阿哥如今可才一岁多,若是能让胤禛阿哥养在皇太后膝下,臣妾想乌雅贵人也是会欢心异常的吧。”
玄烨也是被悦仪一提,才想起来后宫之中还有皇太后这么一个人选。
不过他还是有一些犹豫的,若是把胤禛交给皇太后抚养,那无疑就是从这个时候,就断了胤禛的继位之路。
皇太后一口蒙语说的流利,可是一句汉话都不会说,就连满语说的都是磕磕绊绊的。
若是真的将胤禛交给了皇太后抚养,那胤禛日后岂不是也会同皇太后一样,汉话都不会说。
悦仪知道玄烨是在思考这件事是否可行,便道:
“皇上,臣妾也只是一个提议,此事是否可行,还是要皇上从多方面考虑才是。
臣妾妇道人家,可谓是头发长,见识短,只是想着皇太后日常孤寂,却没有想过此事是否合适。”
玄烨听着这话,也暂停了思考,对着悦仪柔声道:
“无事,你平日里要处理宫务,又要照管三胞胎,那么忙也能想到这么多,已经很不容易了。
真看你有身孕之时,懿妃和钮妃两人处理宫务也还算可以,不若就让她们二人继续协理宫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