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婉月踏进书房的时候,姜诚正背对着她,不知在想什么。
姜婉月朝姜诚一礼:“父亲。”
“你来了。”姜诚这才转过身来看着姜婉月,眼中晦暗不明,欲言又止。
姜婉月不明所以,她开口问道:“父亲找女儿来,可是有什么事吗?”
“你……去看过你大哥了?”姜诚犹豫好半天才小心问出口。
姜婉月一愣,她才刚从姜烨那儿过来姜诚就知道了?按理不可能这么快,但她转念一想,当是前日的事情被姜诚知道了。
只是,这不是好事吗?怎么看姜诚的反应,似乎有些古怪和……不可置信。
“回父亲,他是我亲生哥哥,作为妹妹,去探望一下也是应该的。”姜婉月垂眸掩去眼底的疑惑。
“也好,看你们兄妹二人能够再次和睦相处,父亲也就放心了。”姜诚点点头。
再次?
和睦相处?
姜婉月以前不是同她哥哥关系很好的么?
这下,姜婉月的心头更加疑惑了,但看姜诚这样子,显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她打算回去再好好问问春和与不惊二人。
姜婉月不答,姜诚似乎也没有强迫姜婉月做出什么承诺的意思,二人皆不说话。
沉默良久,姜诚似是下定什么决心般,又开口道:“明日摄政王班师回朝,皇上的意思,要在崇德殿举办宫宴,为摄政王接风。”
姜婉月身形一顿,再度垂眸,掩下了眼底翻涌的情绪,努力控制自己不去想那个人。
但既是接风宴,各路官员臣子赴宴即可,姜诚却要跟她说,难道皇上还要求携带家眷吗?
姜诚见姜婉月低着头不说话,以为是在为叶府灭门的事情生出怨恨。
毕竟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当年是叶家收留了谢景策,而姜家又素来与叶家走得近一些,何况前皇后叶青梧同姜婉月还是闺中好友。
“月儿,摄政王并非你想象中的那般无情的。”姜诚叹了口气。
姜婉月但笑不语,姜诚与他说这些,定是怕她明日在摄政王面前失态,造成一些不可挽回的损失。
但就算是真正的姜婉月站在这里,也是不敢去招惹摄政王的,何况她又是一个重生者呢?
只是重生一事听起来太过惊世骇人,她不能说出来。
姜婉月只道:“父亲放心吧,女儿知晓分寸。”
姜诚点点头,又道:“薇儿纵是犯了事,到底还是我姜家的人,如今她快及笄了,也该带她出去见见世面,明日宫宴带上她一起吧。”
姜婉月蹙眉,姜诚见状,又加上一句:“那个陈氏,就继续禁足在院子里,你们姐妹俩,明日由我带着入宫。”
其实姜婉月今年已经十八,却始终未曾定亲,姜诚也着急,但他并非只会读圣贤书的老古板,若不想嫁人,世新伯府也不会因此嫌弃她,短了吃穿。
而姜薇已经十四,也到了说亲的年纪。
只是,此番携带家眷入宫,还有圣上的另一层意思,但他不知如何开口,便索性不说了。
姜婉月倒是没有什么,只要姜薇规规矩矩不来招惹她,那么两人便相安无事。
姜婉月当即应了下来。
姜诚松了口气,此番他还担心姜婉月不答应,毕竟存了那么歹毒的心思,但经此一事后,姜诚对姜薇也多了一层提防。
谈完正事,父女二人随意闲谈了几句姜婉月便退出了书房。
春和与不惊二人在门口守着,见姜婉月出来,才面色凝重地说:“小姐,奴婢们方才瞧见林总管鬼鬼祟祟去见了一个人。”
“看清楚是谁了吗?”姜婉月漠然问。
春和摇摇头:“离得太远,并未看清。但奴婢瞧着面生,应当不是府里的人。”
“无妨,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一件事要做,不过看来,上午的那番敲打林总管并未放在心上。”姜婉月冷然一笑,说完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后就离开了前院。
下午,湘悦阁里,已经乌压压站了一院子的人,尽是在交头接耳,七嘴八舌地小声议论姜婉月让下人聚集的用意。
林总管一人站在最前面一言不发。
有在明轩当差的,以为自己知道内幕,眼睛悄悄看向林总管,便道:“听说李总管在明轩惹怒了大小姐,说不定大小姐就是来惩罚林总管的。”
“可是这关我们什么事啊……”
那人还没来得及回答,便见姜婉月信步从房间里出来,春和上前大声道:“大家无需妄加揣测,大小姐也并不会为难大家。”
好一会儿,人群议论声渐渐消失。
有人替姜婉月搬来了椅子,姜婉月施施然坐下,视线扫视了一圈下方的人。
一群下人里,有的战战兢兢不敢抬头,有的露出鄙夷不屑的神情,还有的高傲地抬起头站得笔直。
姜婉月的视线最后定格在林总管的身上:“本小姐将大家叫过来,就是想提醒大家,如今伯爷已经将中馈交到了我的手里,那么府中一应安排便是我做主了才算的,可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就能轻易使唤了你们,各位也应当摆正自己的位置,做好分内之事已经足够了!”
姜婉月的声音不大,却能让在场的所有人听得清楚,当即如石子坠湖,在人群中绽开来。
议论声又响起,有大胆的人扬声问:“那请问大小姐,怎么样才算做好分内之事?”
“这个问题问得很好,”姜婉月淡淡一笑,“做好分内之事,便是不该问的不要问,不该管的不要管,这个道理,林总管想必深有体会。”
姜婉月似笑非笑地看着林总管。
林总管冷不防地被突然点名,当即跪了下去,道:“老奴有罪!”
“罪在何处?”
“今日季度末尾,老奴应向大小姐禀述府内账目收支,却迟迟不到,让大小姐久等,这是其一;其二,老奴擅自做大小姐的主,去姨娘处讨教方法,越俎代庖,不可饶恕!”
哗!
众人皆惊!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大小姐口中“随随便便一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定是说的陈姨娘了,顿时又有人不服了。
“姨娘自夫人去世一直掌管中馈,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为何在大小姐口中姨娘却是上不了台面?”
姜婉月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了,这么蠢的问题还有人问,她当即给不惊使了个眼色。
不惊领会,上前道:“众人可知姨娘因何被禁足?姨娘是伯爷的妾室没错,但大小姐才是伯府正经的主子,辱骂伯府嫡女,这就好比下人冒犯了主子。”
那人听此,不知该如何反驳,只好作罢。
“既是林总管有罪,便该罚,来人,将林总管带下去,打四十大板!”姜婉月冷冷下令。
林总管一听是四十大板,内心震惊无比,但不敢反驳,他怕姜婉月又做出什么事来。
而姜婉月原本确实准备只打三十大板的,可谁知林总管竟私下勾结世新伯府以外的人,不如就先收取一点利息。
很快就有人将林总管带下去了,一众看戏的下人们还以为林总管至多反抗一二,不想走得安安静静。
四十大板,足以要了一个人的半条命啊。
众人唏嘘。
有聪明一点的,看出来姜婉月这是在杀鸡儆猴,借林总管立威。
许是痛得实在受不了了,外面传来了杀猪般的嚎叫,听得在场所有人心中毛骨悚然。
突然声音停息了,下人来报林总管晕了过去,但最后还是打够数了才让人带下去。
姜婉月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下面的人,唇角始终笑着,但这笑落在众人眼中,宛如索命的修罗。
至此,这件事才告一段落,众人散去,这件事也很快传遍整个伯府,姜婉月的手段也在大家的心中埋下了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