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布·萨贝达跨了小半个地图赶到消息发送点附近,良好的视力让他一眼就看到在密集板区灵活穿梭的身影,还有穷追不舍的红发监管。此时杰克已经拖住监管5分钟了,连奈布都不得不承认这个新人的能力确实让他惊艳。
再靠近一些,来自心脏的狂跳传至耳边,预示着与监管者的距离。作为佣兵,他的心脏从来没有如此剧烈的跳动过——在来庄园之前。保持冷静,稳住呼吸,平下心跳,是保命的准则之一。可来到了这里,心跳声反而成了预警的东西——真是嘲讽。
奈布没有听见小丑惯常的嬉笑声,今天的他反而安静的可怕。奈布心下一沉,生气的小丑玩的会比平时更加认真与难缠,而且如果被抓到,是会被捆在处刑椅上鞭尸的。
那个新人到底怎么惹到他了?
“这种事情我来就可以,你找个机会快点离开。”奈布朝无线电机低声道,话音未落便朝板区迅速跑去,意图干扰监管注意,然后替换下被监管追逐的杰克。
轻佻的口哨或者低劣的中指,都是那个监管所厌恶的动作,可是这一次,这些好像都失去效果了。奈布皱眉,身形穿梭在隔板间。可不论他做的动作如何轻蔑,挑衅的如何露骨,这个监管就是盯着那个新人不放。奈布甚至在那个新人跑过旁边后直挺挺地站在冲来的小丑之前,可他目不斜视抱着火箭直接从他身边冲了过去。
这恐怕是奈布来到庄园后,第一次体会到来自监管者那赤裸裸地无视……比新奇更加可怕的,是无所事事带来的一丝恐慌……
明明应该是值得庆祝的事情……
“两位,我和艾玛已经破译三台密码机了。”艾米丽的声音通过无线电机传来,带着隐隐激动的颤抖。这一次获胜的希望出乎意料的大……艾米丽的心因为突如其来的惊喜而狂跳起来。都破译了三台密码机了……还没有出现队友受伤或者被淘汰的情况……多好的开局!会赢的吧?这一次——“剩下的密码机都在你们那边,可以帮忙把监管者带离那里吗?”艾米丽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下呼吸。
“如果太勉强也没关系,我和艾米丽小姐会到那边尽力修复的。”艾玛带着担忧的话语传来,她和艾米丽正躲在废弃医院的大门背后,观察着这边的动静。
杰克没有回应,他忙于躲避来自裘克狠辣老练的攻击。幸好,两人做了几年的同伙兼死对头,杰克对裘克的攻击习惯还是有一定了解的,在裘克改变攻击套路前杰克或许可以跟他跑一天。
呼吸带了些许轻喘,杰克的余光看到了突然停下脚步的佣兵,他似乎决定了什么事情。
求生者与监管者其实就是猎物与猎手的关系,就像是草原上的狮子和斑马,森林里的狼与斑羚。什么样的场景最让捕猎者兴奋,像是猎物临死前的奋力挣扎,伤口涌出的鲜红液体,印入他们的眼睛,反射成腥红。
庄园不允许出现游戏里的死亡。纵使如此,作为曾经在刀尖舔血过活的佣兵,奈布·萨贝达知道,受伤的猎物更容易吸引捕猎者的注意。是天性里的恶劣,玩弄垂死之物。
奈布不自觉的看向自己的双手,带着黑色的半截手套。手臂上缠绕着绷带,下面满是当年留下的旧伤。身上也有许多伤痕,曾经愈合的,又会被新的覆盖。每到下雨天,他背后那道伤会隐隐作痛,仿佛是在提醒自己当年的往事,该忘的,不该忘的,那一天父亲送给他了一把玩具刀,那一天滂沱大雨洗去了父母身上的血,第一次拔出血红的刀刃,第一次踏上异国的战场,同伙从背后没入的匕首,在自己面前倒下的保护了他的队友。
他好似逃离了当年,却依旧被束缚在那个残阳似血的战场。
一只白皙的手伸来止住了他的动作。佣兵回神,才发现他的身体已经根据他所想的,毫不犹豫的把手朝那锋利的黑铁围栏摁去————他需要自己受伤,好让监管来追他。
谁的手?
目光顺着看去……那个新人。
“不要做无谓的事情。”他的气息稍有带喘,可语气是那么平常,好像根本没有感觉到因为刚才制止的动作而带上的伤。刺入半掌的黑色栏柱有血珠子滚落下,浸入草丛。奈布瞥见不远处的监管,正捂着头狂揉,嘴里碎碎念着什么。看样子,这个新人是把监管者砸了,然后来阻止自己。
“不,”奈布不动声色抽回手“这是转移监管注意的方法。”
“哦,就是自残吗?”杰克冷笑一声“总想着拖住监管,其他的事情便一概不管?”杰克跑起来,因为后面又尾随了一个变得暴躁,却因为猎物受伤而兴奋起来的监管者。
“如果一开始就是三个人修电机,说不定开完三台电机的时间会比现在早5-8分钟……
雇佣兵,逃避又有什么用呢?你倒不如试试开电机。”他的最后一句话,通过无线电机轻飘飘的传入奈布耳里。愣在原地的佣兵睁大了那双灰绿色的眼睛,带着被戳穿的无措。
他居然知道……自己厌恶修发电机……
“抱歉啊。”雇佣兵嘴唇微动,低声喃喃。
向谁道歉?为什么要道歉?
道歉是为了他自己,队友们,以及已经发生过的每局逃亡。
他刚刚的行为并不是当下最好的方法,甚至导致一个新人受了伤。不该因为自己的私人情绪而任性,他心底了如明镜,自己大部分时间除了拖住监管,其他事情很少去做,有时候还要连累队友来救他。连一个新人都发现的事,佣兵自嘲的笑笑,他一直以来只是当做自己不知道。不去想,不去做,机械重复。
思绪如乱麻将意识缠绕起来。
佣兵沉默地盯着自己的掌心。他早就提前透支了自己的身体。只不过现在还年轻,一切隐疾都还在蛰伏下。
他还能活多久?
…还有很多事没做完,如果死的太早,怪可惜。
“咦,奈布先生?!”正在破译密码的艾玛和艾米丽突然发现,身边多出来了一个人,看清来人更是吃惊,居然是奈布·萨贝达。
这是最后一台电机了,人越多,自然修理和破译时间越快。
佣兵的目光淡淡的扫了一圈因震惊停止破译的两人,而后回到电机上,冷冽的嗓音将游离开的思绪拉回“专心破译。”“哦、哦。”艾玛慌忙正了正帽子,注意力回到了电机上。
“奈布先生……你怎么……”艾米丽欲言又止,她意识到自己错误的思维惯性,奈布先生并没有每局都必须拖延监管的义务。
“新人需要锻炼机会。”佣兵知道她想问什么,随口找个理由回答。
听电机不断发出的“滴滴”声,奈布克制着那一丝丝恐惧的寒意,如蛇般钻入心底,一阵阵冷意让他头皮发麻。思绪总是止不住地跳到当年那段灰色时光,连带着四肢都开始冰冷。
……奈布自嘲地在心底笑笑,要克服后遗症什么的,来日方长。
“哇啊啊啊啊,怎能如此难缠!”
裘克有些抓狂,是不是名字叫jack的都这么、都这么烦人!裘克合理的怀疑是jack那家伙把自己的狩猎习惯都告诉了他的亲兄弟,不然他怎么可能每次都能侥幸躲过攻击?
大门开启的警报声袭破天空。懊恼的裘克几近抓狂,自己光顾着“照顾”新人忘记守电机了!
“快走,杰克先生!”艾玛的声音传来。
“你们先走吧,三个人出去就稳定胜局了。”杰克回复。他似乎听到了来自佣兵的轻哼。
犹豫了一下,艾玛便被艾米丽拉走了,奈布回头看了眼背后,眼帘垂下,最终也离开了。
听到自己无线电机里三人逃离的提示,裘克无奈承认了自己的失败。
“你,走吧。”杰克面前的红发小丑突然说。他倚着自己的武器随意的站着,放弃了追捕。游戏已经结束,他从来不带【挽留】这项被动技能,这次倒是被摆了一道。再纠缠下去,也没有意义。裘克在某些方面非常坦率,就比如说承认自己本局游戏的不顺,不过也仅仅是这方面了。
在杰克即将走入大门的瞬间,目送他的小丑突然喊住他“喂,你和jack……是兄弟吗?”
看来,庄园主没有告诉其他人自己成了求生者的事。杰克想,那自己还是不要多事了。此时的杰克还不知道,裘克口中的jack指得根本不是自己。
他以为监管的自己已经消失。
“怎么可能。”
杰克笑笑,我和他本就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