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棐南应下承诺后,便同城主孙遮二人彻谈一夜。
时及初夏,散花飞舞。
小憩初醒时,看到的便是这番场景。
卫枕钰在院中锻炼过后,微微弯起眸,“醒来的时候刚刚好,我们可以上三青山了。”
顾棐南看着自己身上的薄被,揉了揉有些肿胀发热的太阳穴。
“好。”
今日,是给母亲的第二祭。
江温绪依然只留了地址,别的没有多说。
或许来之前还不知娘为何会最喜这里,但见到兖明的城主,倒是有几分理解了。
兖明的上一任城主,正是其父,代代清廉。
冰凉的指尖按在了他的额角,让本是有几分难耐的倦意随风消逝。
他抬起有几分疲倦的眼,对上那双笑的眉眼弯弯的清眸。
“可舒服些了?”
顾棐南低低一笑,抬手握住她的柔夷,轻轻应声:“嗯。”
他起身去洗漱一番,再出来时,已将疲态都悉数洗去。
二人抬步而出,竟是看到迎面而出的孙遮静候门口多时。
顾棐南微微一怔,随即抬眸淡声:“孙大人何不去休息一番?”
孙遮微摇头,而后提手行礼。
“三青山距邪神庙位址,不过向东行百里之距,下官想着大人行祭之后,不妨直接去庙中。”
顾棐南眸色微微一凉,最终颔首:“可。”
马车摇摇晃晃往三青山去,到了山脚下的时候,孙遮掀开车帘,轻声道:“此处是兖明城曾经奉仙拜道的地方,百年前逐渐没落,佛庙消失行踪。”
“此处祭奠,有山神照拂极为灵验,大人所思定能一一渡川,直抵彼岸。”
顾棐南已然下了马车站直身子,听到此言,眸中凝上几许幽然。
他望着那云雾遮掩的山峰,缓声回:“惟愿她来生顺遂,我之俗世薄言,便不扰她了。”
孙遮似是怔住,许久,对着夫妻二人的背影喃喃低语。
“也好,既已故去,但求安宁。”
直到走入山林,卫枕钰才遥遥往后看了眼,轻叹一声。
“明主将逝,于孙遮而言,也是不小的打击。”
顾棐南牵着她的手,闻声侧眸睨来,微微一笑:“他也算是半个能窥探天机的人,虽是会感怀世事悲欢,但不会沉溺其中。”
卫枕钰很是感慨,随之点了点头。
行至约定地点,却没见到那抹鲜红的身影,卫枕钰疑惑的往别处看了看,最终还是无奈的收回了视线。
“江温绪没来?”
顾棐南弯下身子,将面前玄色墓碑上的信封取下,轻轻一笑。
“他有他的事,在纵天的时候,很少见人。”
卫枕钰便也不再纠结,看向心中内容。
[诸事小心,纵天待命]
剩下还有些琐碎的交代,多半是让他们保护好怀知他们,实在不行送到纵天。
顾棐南看完后,将信收进怀中,眸色满是清隽望向面前坟冢。
“母亲,一切安好。”
孙遮没想到两人祭奠竟是不到半个时辰,但也并未多言,依旧持礼极有分寸。
“启程吧,孙大人。”
“是。”
许是孙遮提前安排好了路线,卫枕钰只觉恍然一会儿,就到了地方。
临行的侍卫都紧随其后,一小队人走入了山林。
靠后的两个侍卫很是警戒的望着四周。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里竟是有一处邪神庙,早些时候听传言这附近总有人死,还以为是有心人故意祸乱民心。
现下看来,并非空穴来风。
盘着蜿蜒小路往上,一座庙宇的边沿已经映入眼帘,孙遮在这里蹙了蹙眉,低声喃喃。
“竟是这么重的煞气么……”
直到靠近邪神庙,几个在最前面的侍卫脸色骤然变得煞白。
“大人,里面……”
顾棐南脚步急了些,走至正中,看到那方奇怪的木架上吊着的三具干尸,眼底酝酿出汹涌的冷厉。
这是在挑衅。
猩红的字迹铺满地板,分明是‘欢迎交锋,顾大人’。
卫枕钰抿紧唇,敛眸扫了眼四周,抬步走近。
却又被男人手里的手臂拉回了在身边,他语调温柔,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
“听话,待在此处,我进去看看。”
卫这钰看出他眼底的怒气,到底没有坚持,还是顺着他的意思站在了门口。
孙遮不能视物,但浓重的怨煞气息久久缠绕。
他抬步走近,低声道:“究竟是什么?”
侍卫声音有些轻微的颤意,将面前场景形容了一番。
孙遮沉默很久,而后抬步往前。
“孙大人!”
他微微抬手,声音淡然柔和:“大苦之相,我当前去渡化。”
顾棐南已然走进里间,因着修炼功法,五感极为敏锐的他,忽然听到了一声短促的呼吸。
他微微提唇,像是不经意转身,看着那挪步进来的青色身影。
“大人觉着,这其间可是还有活人?”
孙遮先是顿住,随后像是会意一般笑了。
“若心中有鬼,活着亦或是死了,又有何分别?”
顾棐南眸色凛冽,笑意却是越发深了些。
“终归是有些区别的。”
“活人当鬼,尚有余念,死人做鬼,倒也安生了。”
一边说着,就像是闲庭信步般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急促的呼吸声越来越明显,顾棐南只敛下眸子短刀骤然出鞘,狠狠扎入面前的木板!
凌乱的声响猛地响了起来,紧接着一个灰扑扑的身影跌落在一旁,双眼惊惶,显然被那锐冷瞎碎了心神。
顾棐南看到摔倒在一边的人,倒也有些意外的挑了下眉。
他眸色清清冷冷,嗓音如月舒朗:“在这里看到萧公子,属实是意外至极。”
不是假话,是真的没想到。
在他心中,此人一直不过是跳梁小丑,苏涟死后倒也还算安分。
没想到竟是来了荆州。
看来主神司的歪风邪道,终究是把这个利欲熏心却能力不足的人收下了。
萧盛本是十分害怕,但眼下看到顾棐南时,不知为何,心中竟是升起一股强盛的怒火,就连大脑都变得有几分混沌起来。
“呵,顾大人在荆州威风惯了,见到同窗,竟也这般颐指气使?”
顾棐南听到他的狗言狗语,只低眸淡笑,随意的把玩着短刀,声音薄凉。
“其一,本官何时与你是同窗?”
“其二,尚且入了贡士一流,堂堂文人公子跑来这庙宇,又是作何?”
“至于颐指气使……本官不喜欢这个词,你不如说暴戾狠辣,我更喜欢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