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越省。
一处客房内,杜尘大汗淋漓的跪在地上。
他眼中已然没有半分神采,恐惧自骨子里弥漫而出。
短短两个时辰,他仿若经历了人间炼狱,更是度过了十七种古怪的刑罚。
那个戴面具的男人一直未发一语,只是淡淡睨着他的惨状。
他想求饶,却被点了穴,想动作,又会被一根银针封死经脉,痛的犹如虫蚁噬咬,皮肤都跟着不自觉的痉挛。
寂静、黑暗、未知。
杜尘的神智濒临崩溃,岌岌可危。
水滴声都能在刹那间让他惊惧的几乎昏厥。
左冷抱着脑袋靠在窗户边,笑了:“公子,你再不问,他就要不行了。”
顾棐南闻声,眼睫微微一动,而后望着那犹如一摊烂泥的人。
在他原计划中,本是直接雷霆手段封死各个城主的后路,但半路上却得知杜尘并未找娘子的麻烦。
荆州地盘利益抱团,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种时候不去施压,本就可疑。
加之他的人昨日就探查到杜尘一直未曾出府,几乎不用多想,他就猜到此人另有他事,借此掩人耳目。
故而,早早安排了人暗中查探跟随。
纵天都是杀手出身的人,他们隐匿气息的本事相当惊人,以至于跟杜尘到了那个楼阁中,都未被发现。
至于这个遮遮掩掩的郡州使究竟见了什么人,那便是他顾棐南亲自问问的事了。
眼下,就是最好的时机。
他面具后的唇轻弯,语调很是戏谑:“大人可听得到?”
杜尘听到声音,更是瑟缩了一下,直到发觉自己身上的针被取掉才颤颤巍巍的抬起眼睫。
“我……”
“看来听得到。”
顾棐南眼眸幅度极小的弯了下,打断他的话。
“只是本座有些疑惑,是该叫杜大人郡州使还是该叫……神使呢?”
杜尘刚缓过来,就被这一句话砸碎了心神。
他唇面泛着青白,眼瞳因着太过惊惶,以至于眼睑都颤动不已。
“我……听不懂。”
顾棐南低笑了声,旋即起身缓步走下座椅。
听到手下回禀杜尘以另外一个身份见房数时,他也有些震惊。
神使二字,几乎不用费功夫就让人想到了主神司。
娘子的信中还提到了邪神庙,他对此本就疑惑重重,又岂能放过面前这个送上门解惑的?
寂静的空气只余杜尘粗重的喘息声,顾棐南低眸望去,轻笑:“神使可知,人说谎,是能看出来的。”
“当然,若是神使执意不愿吐露真言,那也只好——将第十八罚赠予大人了。”
杜尘闻声惊惧的摇头:“不、不……”
“不说?”
“不、不要罚……”
顾棐南缓缓蹲下身子,杜尘眼睁睁看着那语调温和清润的男人素手执了一根银簪,缓缓朝着他的眼前送来。
“这第十八罚,其实也简单,本座下手轻柔,务必让神使听得到自己瞳仁破裂的声音,可好?”
闻言,十七种惩罚的苦痛翻江倒海的涌上,淹没了杜尘。
他猛地俯身磕头,像是一只匍匐在阴暗中的老鼠,瑟瑟发抖。
“求阁下饶命……”
顾棐南低眸,嗓音逐渐变的阴戾,但依然盈着些许笑音:“杜大人。”
“本座好像,失去耐心了。”
银光乍然而下,凄厉尖锐的声音倏然而起。
“我是!我是!”
此时簪子同虹膜,不过毫厘之隔。
顾棐南眸色晕上一片浓稠的墨色,他嗓音渡入冰冷,逐渐沉声:“今日,你见的是谁?”
“……是公子华。”
“他是何模样?”
“我、未曾见过,公子华向来是屏风挡面。”
“你可是主神司信徒?”
“……是。”
顾棐南听到这儿,嘲冷的笑了:“不巧,本座同主神司有点过节。”
杜尘本来松了些的神经瞬间又紧绷起来,很是惊慌的望着面前的鬼面。
就听他清冽磁哑的嗓音倏然而至。
“但,若是能有价值,留你未尝不可。”
杜尘沉默许久,最终俯首叩地:“我会向公子证明自己的价值的。”
顾棐南微微挑唇:“本座不这么觉得。”
杜尘闻言先是愕然,旋即眸中隐隐有无名火窜出,意识到当下场合又赶紧低头下去。
此人究竟是谁!若是让公子华知道——
一个下巴有锋锐刀疤的男人却在这时猛地探手出来,将杜尘的脑袋狠狠压下,碾的地面都凹进去一个坑!
“老东西,眼睛不想要了?”
顾棐南侧眸淡淡望去,见杜尘再度蜷缩起身子,低眸拢袖。
“满腹虫蛆,果然心思不少。”
音落,杜尘脑海彻底一片空白。
他连这个都、都知道?!
男人薄凉的嗓音极为疏淡:“佛种之子,称为神使,对否?”
杜尘忽然崩溃的喊出声:“你究竟是谁?!”
这是主神司必须守口如瓶的秘密,为何会被这么轻描淡写的说出来?
顾棐南从他身上收回视线,想到自家娘子快马加鞭送来的信,眸中思绪翻飞。
“冷刀,活刨。”
“好嘞!”
紧接着左冷就攒着手中的刀缓步往前。
杜尘被这句话吓得肝胆俱碎,忙手脚并用的往前爬,声嘶力竭:“不要,我都说,我都说……”
“佛种成熟才能称为神使!半成品不是神使!”
“我们要吃佛花,佛花是解药!”
“只要长出神心就能登任公子,我主会赐下法号……”
“咳咳咳……”说着,他唇角已经落下深黑色的粘稠血痕。
杜尘惊惧的捂着自己的嘴,惊恐的瞪大眼睛,眼球都隐隐朝外崩出,很是可怖,尽管拼命的摇着头,唇边却被蔓延出的虫团疯狂的啃咬着。
左冷拧紧眉心,倏然探手就要点穴,却听到淡淡一声。
“不必了,他要死了。”
顾棐南双眸落在其上,静静地看完了杜尘死前的全过程,直到他僵直身子重重地摔在地上!
“验尸。”
白眠居嘴角一抽,大公子这可是活着死了都不放过。
达杉走来看了看倒抽一口冷气:“我刚才把他打的脑出血啦?”
顾棐南看傻子一般睨他一眼,摩挲着拇指上卫枕钰给他做的玉戒指。
“阿钰来信有说,她盘问老大夫时也有这般情况。”
“看来这虫蛊之术,比我们想象中还要厉害些,许是能控制人的思想,而非佛花失效。”
“违逆了幕后之人的想法,就会被腹虫绞杀。”
白眠居沉默片刻,道:“那线索就断了。”
顾棐南却转身望向远处,笑的很是平静。
“非也,这才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