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植熟悉他的性子,知道他这般是认了,这才微微屈身道:“戚兄,时局已变,莫要执着。”
言罢,他就招呼旁边的下人给送来吃的。
戚富贵听到动静缓缓抬眸,就见翁植最后幽幽叹息:“你向来爱护你母亲,这次也不例外,不是吗?”
戚富贵发不出声音,只用唇无声道。
‘我佛会降罚的’。
翁植见状,眼睫轻轻一颤,随后竟是笑了:“佛家讲究因果轮回,你觉着顾大人此举,到底降下的是罚,还是功德?”
“……”
戚富贵哆嗦着唇,好半晌没说话。
翁植复又看向远处,眼中漫过怅惘:“戚兄,若荆州无恙,那是造世之功德。”
“你我若是不顺,便唯有一死。”
*
翌日。
百姓们三更就醒来,早就按照前天卫枕钰做好的号码纸准备领粮食。
这几日就像是做梦一般,原本无人管死活,眼下居然能吃上新鲜的粮食,还要给他们盖房子!
宴叔站在了最前面,眼中也难掩激动。
这几日顾大人雷厉风行,加上顾夫人协助,做事落实的极快,昨日他在仓库甚至还看到了那白花花的大米!
“诸位!”
清亮的嗓音响起。
只见身着天青色长裙的女子缓步而来,容貌倾城,风姿绝艳。
卫枕钰眉目覆着淡淡的冷意,环视一圈才开始道:“这几日整理过之后,发现伪造人口数一百一十二户,这一百一十二户将按照原本的人头数发。”
“并且下次发粮将会减少一人的份额作为惩罚!”
她声音肃冷,又带着极强的压迫感,一时之间,许多人不敢应声。
卫枕钰拿起手中的薄册,眼尾微扬,眸光凛冽:“我同我夫君本是为诸位能改善生活才大刀阔斧行举改革之事,但有些人却欺骗城主府,故意想多领粮食。”
”如此行径,令人心寒。“
话音落下,其中一个青年不满的走了出来。
“我们有什么错?不就是想多领一点?我们又没做伤天害理的事情!”
宴叔回头望去,发现竟是自己手下带出来的孩子,眉目一凝。
“闭嘴!”
那青年却极为不忿,反而声音更大:“宴叔,为何不让我说?”
“粮食本就是全都应该发给百姓的,他们压在手中,还要按照月发放,本就不公平!”
“放肆!”
卫枕钰冷冷呵斥,随即一道道光倏然撞出,竟是扎在了那青年的脚边!
因着力道极大,以至于刀柄还微微颤动着。
青年被吓到,白着脸一时不敢开口。
卫枕钰凝冷眉眼,极为嘲讽:“好一句该给百姓!”
“荆州出了灾难,确实该给你们赈灾的粮食,但这百万斤粮食,大半都是商户无偿送来的!”
“他们与你们非亲非故,凭何捐粮?你们饿死了,又与他们何干?”
“你是能拿银钱换?还是能自己种出一片田?”
“粮食就那么多,你们南城的吃上了,其他城的呢?”
她的声音落下之际,众人皆是沉默,一时没人再反驳。
顾棐南走前牵住卫枕钰的手,在袖中偷偷捏了捏。
“娘子,莫要生气。”
旋即转头望着那个青年,眸色转冷:“本官的夫人,按道理你们见之也该磕头问礼的。”
“如今她不与你们计较礼节,为了能让你们吃住无忧,几乎夜夜三更睡五更醒。”
“但她心善,不代表本官也能一味容忍你们的质疑。”
说到这儿,他微抬下巴,神色逐渐暴戾。
“违逆者,杀。”
许多百姓眼底闪过惊惶,宴叔见状深吸一口气,率先俯身跪地,大喊出声:
“草民谢顾夫人大恩!”
很多有眼色的人连忙随礼。
“草民谢恩!”
卫枕钰绷紧唇,没吭声。
虽然不想用这么冷厉的态度对他们,但百姓本来就没有一个分辨是非的能力,若是出了刁民或者有心人引导,会出更大的麻烦。
此前诸举,是为了调动他们的劳动和求生的积极性,可不是闹事的积极性。
想到这儿,她转头看向梁疏和雍景:“发吧。”
因着顾棐南的警告,领粮食的时候也没人插队或者是哄抢,都极为规矩。
当青年领到两大半袋粮食的时候,目光逐渐复杂起来。
按照人口算,稍微节俭一点,这些粮食足够一个月吃了。
他本以为,他们只是想借着发粮食攒好名声,根本给不了多少。
宴叔看到青年沉默不语,走到他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以后未见结果之前,莫要随便猜测。”
“顾大人他们,确实是在为咱们做努力。”
昨晚他被单独叫去说房屋置盖的事,这么大一个城,居然能详细的画了地图,大到建筑,小到巷道,无一遗漏。
就连他这个常年在南城久待的人,都有些吃惊。
青年低下头,好久才沉沉道:“宴叔,我只是被骗的太多了,这次不敢信罢了。”
“我能理解,但你不能当着大家的面说。”
突然插入的声音让青年愣住,扭头望去竟是发现卫枕钰站在不远处。
她缓步走来,眉眼依然薄凉,只是眸色温和很多,显然刚才青年的话她也听到了。
青年抿紧唇,越发后悔,旋即弯下身子。
“草民刚刚冲动了。”
“无妨,虽然我相公说的重了些,但他为的还是百姓能听令行事,这样发粮也能快些。”
“但你可切记,下次讲话,可要三思而后行,否则民怨一起,我们又当如何?”
青年眼底覆满愧疚,默默点了点头。
卫枕钰也就不再多言,转身看向罗家父子。
“发完粮明日去接一些建材进城,这荆州附近,可是有寺庙僧院?”
罗纲眼露复杂:“顾夫人,荆州……之前几乎被邪神庙占领了。”
卫枕钰微皱眉心。
这倒是麻烦了,可惜那一大块地方还得搁置。
“那就先盖其他的,你带我去看看主治的大夫,还有时疫区。”
安置身体无恙的百姓尚且容易,那些还病着的,以及已经成为尸体的污染源,才是大麻烦。
说完,她就自顾自的走到前面去。
罗福急步跟上:“那里根本没法进人。”
“只要是进去一两次的人,就都被染上了。”
卫枕钰顿住脚步,抬起眼眸认真道:“但是据我所知,你和你父亲出入数次,也还是健康的。”
罗福倏然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