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是谁?我在那?要做什么来着?
男子以头抢地,红色的液体搅拌了泥土,涂在额头和鼻尖,弄成滑稽而凄惨的面具。
刚摆脱对自己穷追不舍的白痴。
天仍然黑着,因而意识不到自己的惨样,仿佛于大雨滂沱的海面而无灯塔,于眼花缭乱的楼梯而无扶手。
加速人的崩溃。
我是我吗,我是我吗,我是我吗......?
为什么会是我?
记忆没错,甚至特别清晰。
8岁入选禅钱的超能力者培养班。9岁闯入国家队。10岁破格成为龙脉守望者。11岁提出“㕦理论”。13岁开发“对龙脉解析超算”。16岁建成龙脉全域检查系统,精度0.01米。18岁参与研制空天母舰原型机。21岁主导“穿山甲号”图纸设计。25岁决定成为寡王。29岁为“穿山甲号”下线剪彩。
这就是天才的半辈子。
不光是时间的节点,连每个细节都能回忆出来。
在每一个细节中,都没有克尔莱斯的影子——
看上去,敌人根本就没机会让自己变成“素材”。
可是。
但是。
却是。
记忆越清晰,问题越大。
人的记忆怎么可能如此清晰。
在变成“相位漂移”的素材那时,换句话说也就是几小时前——
如同给复印机添加油墨,深藏的记忆爆炸般的浮现出来。这丝毫没法给人安心的抚慰,反而让人怀疑自己的真实性。
宛如“㕦北”这台机器,出现了存储区的故障。
感觉变成素材之时,才是更接近自我的时刻。
变成敌人的帮凶。
或者,从一开始就是一伙的。
㕦北,说到底从一开始就不是㕦北。
是什么人假扮的吧?
对啊,是自己假扮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有多少记忆属于自己?
真正的㕦北在哪里?
敌人,不,自己人用自己假扮㕦北,清除记忆,代替真的㕦北,然后在这种时候如毒囊般释放出来?
大概就是这样的过程?
长相一样吗?喜好一样吗?衣服的尺寸一样吗?说话的方式一样吗?大脑是一样的吗?
不是㕦北的自己,根本不知道,也没法确认。
说到底,从一开始,不是㕦北的自己就没资格替他确认。
......
问题是,就这样逃跑了吗?
就这样沉沦了吗?
就这样接受了吗?
就这样逃避了吗?
接受和逃避,直面或逃跑,反抗与沉沦...
现在的“㕦北”,找不出哪条路是合适的。不管怎么做,看起来都是错误。
那么,是自己的多想?
真的会有这种,把一枚棋子藏在敌营十几年的恐怖对手?
这样的想法又是逃避了。
......
没法理解现状,没法确认自我。
但唯一一件事,现在的“㕦北”想要去确认。
真正的㕦北在哪里?
对这个“㕦北”来说,这是一条通往地狱的道路,是走入自我否定的深渊。
但,他依旧想要去做。
克尔莱斯已经不在九土,但“㕦北”决定了,就以本源视野为线索,重新找出克尔莱斯的下落。
2
神裂以圣人之躯,带着上条当麻降落在地。
明明没到太阳落山的时候,但天却逐渐的黑了。
抬头一看,太阳根本就不在天上,大地的余光来自不知何处的反射。
这种黑,与夜幕笼罩的黑完全不同,而是犹如水果发烂般,从内向外的纯粹黑暗。
象征着宙斯和阿波罗的太阳不见了,这让神裂感觉很差。明明还欠着上条人情,她却不得不催促他赶快。
“上,上条当麻,状况或许不太妙。你能确认他会在这个方向吗?”
神裂环顾四周,体内的异种魔法基本上被清除了,所以能很清楚的看到周围。
这里又是另一个城市,因而受到九土那边战斗的影响较小。但天空中发生的变化,反而让几乎所有人跑到大街上,惊叹着外星人入侵、怪兽降临或者世界末日等等,多神教国度独有的多样的想象。
这时候,万一有横跨城市的袭击,光是一个圣人,根本保护不了这些人。
“我是说,即便确认了他在这里,现状似乎没给我们留下反应的时间。”
超越常人的感官,更能感受到周围环境的变化。地球的温度在变冷,有什么东西拖慢了这个进程,但没法完全阻止。作为天然能量的地脉,也开始发生混乱,像是自外而内的干扰。
但,无论环境如何变化,上条始终是充满斗志的笑容。
“当然!好不容易充到了电,好不容易联系上了其他人。这次是用九土的卫星,覆盖全国的发射那种点钞机的【电磁信号】!换句话说,范围大到能变成gps!”
“㕦北那家伙,绝对就在附近!”
“唔,我是不清楚昨晚发生了什么,我也没资格进行评判,但他真的值得这样寻找吗?”
和㕦北站在一起时,比起他上条更像个普通人,而㕦北是个有才能的“天才”。因为自己对才能比较疏离,所以神裂本能的认为再怎么样也应该是倒过来,而非上条拼命去找㕦北。这样想着,神裂觉得自己还真是自私,但上条接下来的话,让她睁着眼睛呆然而立。
“昨天晚上,如果我没有追着他出去,我自己大概已经死了吧?毕竟那种爆炸之后没人能救我......当然,这只是结果论。但事实上不就证明了,昨晚上发生什么根本不重要!”
“我才不是因为他之前怎么样,而选择去救他!我因为自己失忆,也一直试图寻找过往的自己...我差不多能猜到那个混蛋在乱想什么!”
“过去的自己怎么样,我也很迷茫,㕦北应该也是如此......可是,那个人,他不就在那里吗?不论他是谁,他就在那里啊!和我们站在同一片大地,呼吸相同的空气,感受到一样的温度...”
上条攥紧了右拳。他已经看到了㕦北的身影。
“他现在肯定遍体鳞伤,为什么要因为他是谁,而选择是否拯救他?况且,我可没自大到,认为靠我一个就能救他...”
“我要做的,只是把那家伙拖回去,然后治好!然后,让他好好给我赔罪道歉啦啊啊啊!”
就这样,上条又一次,大吼着朝㕦北冲了过去。
天越来越黑,少年摒弃杂念,只看眼前。
这次,为了拯救,争分夺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