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夜几乎是甩门而出,大步而去,站在病房门口的威尔斯、老叶,还有天十都愣了一下,不过见他面色冷冽,散着寒气,大家对望了一眼,谁也不敢发问。
“这是怎么了?”等胥夜走远,天十才纳闷的轻轻嘀咕了一句。
却没有人回答她,老叶叹了口气,而威尔斯皱着眉走进了房间。
房间里的人合着眼静静躺着。
“新婚不是应该很甜蜜吗?”威尔斯打量着她,知道她没睡。
简空没说话。
“为什么呢?明明心里愿意却把人赶走?”
“不为什么,本就不该再回来……”
“但是你回来了,他告诉我找到你的经过,听起来很让人感慨,他始终照顾你,如今你逐渐痊愈却要撇清关系,这有些,过河拆桥?”威尔斯语气里带着些许笑意打趣她。
而听见评价的简空手指不由颤了一下,终于睁开了眼,“没有,我希望他好。”
“可他离开时的背影很悲伤。”
简空沉默。
“我曾和你说如果内心荒芜要学会埋下种子,接受他人的灌溉,记得吗?”威尔斯拉开一旁的椅子坐下。
“但是我没有种子,从来没有。”
“种子是积累而来,总会有,但你首先要学会接受,你师父信仰佛教,佛教中讲究一个“空”字,他可能有教你什么是“空”,但是,你也要学会什么是爱,爱是自然发生的状态,你应该去接受。”
“听不懂。”简空眯了眯眼有些不耐烦。
“呵,听不懂没关系,不过提到你师父,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我知道你师父的钱在哪。”威尔斯不在意简空的抵触,悠悠地道。
“什么钱?”简空愣了片刻,直直的看着威尔斯。
“也只知道一部分,你师父说过,他留了非常非常丰厚的嫁妆给你,在,在哪来着,我想起来了,不过……好像已经没必要了。”威尔斯恍然大悟又充满遗憾的模样,目光落在床头桌上一枚被随意搁置的戒指处。
简空顺着他的眼神看去,无语。
“真的很可惜,看到胥夜坚持和你结婚的时候我还挺高兴的,这段时间我总梦见你师父,心中有愧。本以为好不容易你的病症有所好转,还有了归宿,能有个交待了,没想到……”威尔斯微微叹气,摇着头。
他当然不单止是来引导开解她,也想观察,治疗之后她再听见自己师父的死会是什么反应,因此才故意提及。
要教会一个人认识爱,怎么爱,总也得等她精神康复不是。
简空脸色像比之前青白了几分。
“之前你师父几乎每个星期都给我发邮件,简单几句,有说到感觉自己身体不好,但其实还是问你。”威尔斯继续说着,甚至还点开手机里的邮箱,翻开过去的信件给她看。
简空咬着唇,有些颤抖地点开上面的内容……师父从来不直接给她电话,因为通话的时候,他们总是说不到几句就会吵,而邮件里,他们也只是会相互分享一些医学上最新研究进展的链接,或者自己在专业上的疑惑心得。
他们很久很久都没有真正交谈过。
而眼前的屏幕上……看着看着,那些字符好像竟都慢慢化成了那个总是严格的两鬓斑白的老人。
“威尔斯,此生有限,我大部分时间精力都用在了这座岛上,治病救人,本自觉已完成来到世间的使命,却又念起简空。”
“威尔斯,岛上下雪已有三天,最近常觉身体不适,有时卧床,用了一些药物也难以缓解,或许期限已越来越近。依然会常读经书,知道死亡不过是最终考验,下一场轮回,不觉畏惧。遗憾只是未能将简空安置。”
“威尔斯……”
那个明明疼爱她担心她,却又总是凶她责骂她的老人,好像是自己用着沉重的声音在述说,让阅读的人再也没压抑住,眼泪哗然而下,身上似有寒流贯穿而过,激醒了灵魂深处的创痛。
哭到不能自已。
威尔斯也没有靠近安慰什么,只在一旁看着,等待她哭完,她这样的反应并不算失控,哭泣很正常。
就像医院里的病人,那些总喊痛的往往安全,而安静的,不哭不闹的,反倒棘手。
会哭总是好的,眼泪的产生有时候反而有助于清洗内心。
威尔斯将一包纸巾放到她身边,然后过了很久,哭泣的人才终于稍稍平复。
“发生的所有事我们都应该接受,失去还是得到都要承认,这样才有可能获得精神上的平衡。”他缓缓地总结,站起了身打算离去,转身之时又一次注意到那枚显得委屈的孤零零的戒指,再看双眼仍然通红的女孩。
“简空,把那戒指戴上,不是为了胥夜,而是给你自己机会,也算宽慰你师父的亡魂。”他用了接近于长辈命令晚辈的语气,不希望她将自己真正陷入孤苦的境地。
而胥夜回到了酒店,从简空手术,他一直守在她病房里,是第一次回到酒店。
陌生的房间,坐了没有多久手机就响起来,然后很快门也被敲响,吴特助抱了一堆的文件站在门口。
看到他马上就不停地汇报,一项接一项。
他没有开除他,也是以出差的名义来到这里,听了几句,文件草草翻了翻,确定项目顺利,然后就打发人走了。
让房间恢复清净。
如果在这段感情里,一切也能像那些利益项目一样,如汤沃雪即可做到运筹帷幄该多好。
胥夜苦笑着,心中一阵阵的抽疼冰冷,耳边仍旧是女孩轻易说出的“离婚”二字,那两个字就像一把利刃狠狠扎入了他的心脏。
其实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已和他不是一类人,从两人还没有在一起,在亚城她偷偷跑去赛车,闯祸,然后他看到她开枪就已经知道了啊,寻常人怎么可能这般熟练,神色不改的开枪。
他一直都知道,亦帮她收拾过很多次残局。
也不是不在乎自己亲人的安危,而是确认自己有办法解决,他要和她结婚,自然已将方方面面都完全妥善处理,保证所有变数可以掌控,一切不受影响。
但她却不给解释的机会就这般将“离婚”脱口而出真是让人受伤,胥夜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碾成了纸一样,连周边的空气都变得异常稀薄难以忍受。
是不够相信他,或者,是根本不爱才会这样毫无顾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