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简空就去到了医院,服药自杀的少年出现呼吸困难,并且进展迅速。
家属围了一圈又一圈,哭泣的哭泣,沉默的沉默。
简空帮少年接上了呼吸机,“采血,复查肝功和肾功还有血清百草枯浓度,再次血液灌流。”
“空主任,他…”母亲的早已泪眼模糊。
“撑着吧,等会推去再查一次肺部CT。”简空皱眉。
两小时后,她拿到CT报告,显示双肺磨玻璃密度改变及条索影,双侧胸膜增厚粘连。
她把少年的母亲叫到办公室谈话。
“我只能这样帮他撑着,他服用的量早已超过了致死量,之前说的肺移植如今是救他的唯一办法,且也并不是绝对有效的办法。第一,供体很难有,他不一定能等到。第二,即使接受了移植,移植肺也可能会富集血液中残存的微量的百草枯再次纤维化,最后还是失败。”
“如果不接受肺移植,他一定会死吗?”母亲忍着哭声问。
“嗯。”简空点头。
“我们接受肺移植的。”母亲没有多犹豫。
“那一会我让人去和你沟通移植登记的相关手续,你先回去吧。”简空看她压抑着情绪。
少年的母亲走后,老叶和地七进来了。
“空少,这个病人风险很大,我仔细查过了,除了供体的问题,手术难度的问题,最主要是百草枯在人体的毒代动力学目前尚不清楚,我们没法判定适合移植的时机。”老叶皱眉,他时刻都关注着简空手里的病人。
“试试吧,收都收了,总不能再赶出去。”简空双手背在脑袋后,靠在椅背上。
“可如此撑着花销实在不少,万一最后人财两空,恐怕家属并不会理解。”老叶这段时间接触患者比简空多,知道华国的家属对疾病正常转归往往并不愿接受,他们要求更多的是医到病除。
“了不起不就是场官司,怕什么。”简空懒洋洋的。“是不是我在这瑞民的工资还不够付每个月的律师费?”她笑了笑。
“可不是,老大,随便一点事你都要起诉。”地七吐槽。
“我倒是想打一顿出气,可师父老人家不让啊,就只好文明点了。”简空玩着碎屏的手机。
“起诉就起诉,老大,你要求的赔偿金能不能多一点,一百块是几个意思?”地七郁闷。
简空看了他一眼:“怎么,心疼你老大我收入少支出多?要不你分我点?”
“开玩笑,我更穷…”地七纠结。
“老叶,你去联系移植中心的人,把那个病人的相关手续办一下。我去趟儿外,那有个小不点情况一直不太好。”简空又想起前晚肺动脉高压危象的孩子。
“是,空少。”老叶出去了。
“老大老大,这个给你。胥总让我拿来的。”见老叶走了,地七神神秘秘的拿了个盒子给简空。
“这是什么?”简空疑惑着打开,一个手机,明显的私人订制款。“晚点帮我送去给苏白,设置好再拿回来。”她把手机递回给地七。
“噢,知道了。”地七接过手机看了看,上面嵌的宝石恐怕是真的吧。
简空去了儿外病房,孩子的情况比昨天好了许多,她给孩子关了胸腔,离开时,经过窗户边她又看到急诊门前聚了很多人。
“那怎么了?”她问,地七一直跟着她。
“噢,今早死了个人,家属不放弃,一直不依不饶的,医生也没法停,只能继续抢救。”地七看过去,他来医院时那些人就已经在了,便打听了一下。
简空沉默。
“听说是昨晚倒在路边的,急救车拉回来的时候就快不行了,医生护士轮流按了很久最后也没救过来。家属非说是医院的抢救措施做得不到位,给延误了,要我说啊,延误是有的,但不是医院延误,而是倒在路边的时候没人上去救他,被延误了。”地七发表自己的看法。
“老大,在我们鹰岛,徒手心肺复苏人人都会,连后勤的小丫头都会,你说这里怎么就没普及一下教教大家。”
“所以昨晚如果你遇到他,你会去救?”简空愣了一下。
“当然啊,为什么不去,出岛守则没说不让救人吧?”地七挠挠头。
“许多人并不是不懂心肺复苏,他们只是怕麻烦,倘若救不回来,被家属迁怒说是施救者施救不当造成患者死亡,就如同此时迁怒医院抢救措施做得不到位。施救者又该多冤。”简空解释道。
“那…哎,到底是人命不是么,总还是要救一救的。”地七坚持着。
简空没再说话,她想到自己,她不是怕麻烦的人,她是单纯的不想救。所以如果抢救室里躺着的那人就是昨天在街上遇到的,那他是死在她手里的对么,原来她又制造了一场杀戮,轻轻摇了摇头,她支开了地七,自己去到停车场。
胥夜也去公司加班了,她回到公寓无事可做,又拿了车钥匙去了外面。
车开了许久,兜兜转转的来到江边,天空已经换了颜色,不同于早上的淡蓝,由浅变暗,日光渐渐隐退。她能从车窗外看到远处浑浊的江水浩瀚而去,逗留了一会,又发动车子,万家灯火亮起,能看到许多放学了,三三两两走在路上的学生有说有笑。
她觉得她的头又疼了,将车子停在路边,给胥夜发了定位和微信:不舒服,来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