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琮的探望比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听说姚夫人母女连夜收拾了东西,第二日城门解禁时候便离开了雍州城。
而刘琮白日里去官衙,是因为京城传来了一则消息,和他当初上报的通觉寺发现的秘密有关。
“父皇下令处死了六皇叔,罪名是谋逆。”
刘琮一边逗弄着床上挥舞着小拳头的儿子,一边漫不经心地和王昭萱分享自己的见闻。
那位皇叔两年前就被贬为废人,到最后还是没能逃过被毒杀的命运。
“查出来和蛮族勾结的是他?”
王昭萱怎么就不信呢,都被幽禁在庐陵了,哪里来的手段联系千里之外的雍州蛮族。
说起来,这位从前的始安王也挺倒霉的。
他和皇帝虽然不是一母所生,但一直以来都很亲近,兄弟之间感情深厚。
当年朝堂争斗中他是坚定不移的太子一党,在皇帝登基后也尽心辅佐。
前几年皇帝生了场重病,他衣带不解地守在病床前伺候汤药,皇帝大为感动,养病期间把监国的重任交给了始安王。
原本是兄友弟恭的感人场面,可坏就坏在始安王实在是太能干了,皇帝病好之后发现这朝廷有没有自己好像都一个样,瞬间就出了一身的冷汗。
开始怀疑起自己拖了大半年的病和每天被始安王亲手喂到嘴里的药。
至于始安王当时到底有没有谋逆的心思,王昭萱就无从得知了,反正后世史书上认定他只是被帝王的疑心病害了。
之前的事情不好说,但通觉山的密信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庶人的手笔。
可能是皇帝终于找到机会彻底拔了这根肉中刺吧。
“父皇说是他那就是他呗。”
刘琮对始安王能活到今年已经十分诧异了。
离皇帝太近从来就不是件好事。
“哦,呜。”刘元晟撅嘴找饭吃。
王昭萱坐到刘琮旁边,低头亲了儿子一口。
“他该吃奶睡觉了。”
她把人抱给外间的乳母,伸了个懒腰爬上床。
“王府的产业你都收回来了吗?母妃那边怎么说?”
家里好不容易出了这么个人物,姚家人怎么可能会放过姚淑媛和刘琮这样的摇钱树,甘心再过从前那样一贫如洗的生活。
之后不知道还会有多少个姚夫人找上门来。
这次只是和姚淑媛并不亲厚的堂妹,所以他们料理起来也没什么顾虑。
刘琮正经的外祖一家呢,他是什么想法?
“王府的产业当然应该交给专人打理。母妃那边的亲人,只要乖乖听话,王府可保他们衣食无忧。”
王昭萱坐在妆台前,从铜镜里看身后的刘琮。
冥使说的没错,他对亲人的容忍度果然很高。
“或者皎皎你想让我怎么做?”
他把手按在自己的双肩上,王昭萱却莫名从他平缓的语气中察觉了别的意味。
这是嘲讽还是试探?
姚家是他的母家,她有什么好说的?
别说她对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没什么兴趣,就算是有,难道自己让刘琮跟姚家保持距离,他就会照做?
这个时代对出身和门第很看重没错,但王昭萱自认从来没有对姚家表现出轻蔑之意。
或者是她重生之前有过什么事吗?
可自己真没本事把每件事都记得清清楚楚啊。
“什么意思?”
她起身和刘琮面对而立。
“你觉得我会说什么?或者希望我说什么?刘琮,我不明白。”
“你生气了?”
刘琮捏了捏她的脸,被王昭萱一把拍开。
她当然生气。
这是把她当什么人呢,他刚才那意思,仿佛自己会因为他养着姚家人生气似的。
吃白食固然讨厌,但比打着王府招牌去外头招摇撞骗好多了。
从古至今因为亲族犯错被抓住把柄借题发挥的还少么。
刘琮的处境本就敏感,皇帝不喜,太子忌惮,他在朝中又没有支持,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
若用银子能让他们安生些,倒还省事儿。
“我不是担心你会反对。”
刘琮露出了一个苦笑,“相比你和我吵架,我更怕你什么都不说。”
王昭萱更不明白了,自己支持他还不好吗?
没发觉刘琮有什么受虐倾向啊,喜欢别人跟他唱反调?
日子太无聊故意想找架吵,饭吃太饱了。
“你是不是觉得,姚家的人跟你没什么关系,随便我怎么样都行?”
看见她懵然的表情,刘琮知道自己说对了。
他的妻子跟别人都不太一样,她关心的事情很少,姚家对她来说完全不值一提,武陵王府也好像只是一个暂时的歇脚处。
“你是武陵王妃,王府的产业和银子都是你的家产,我要拿这些去养姚家的人,难道你不应该有意见?”
其实姚家的确不配她的关注,可她对一切都不为所动的样子总是让刘琮不安。
“可是我有很多银子……”
王昭萱小声说。
大概是她对王府的事务表现得漠不关心让刘琮没有安全感,可是她的银子太多了,王府的钱就让他去做自己想做的更好。
没有必要因为这个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
如果自己计较一点的话,那么王府早就因为婆媳之间争夺管家权而鸡犬不宁了。
“大概是我太不知足了吧。”
刘琮往前一步,躬下身子把头放在王昭萱的肩膀上,在心里暗笑自己的幼稚。
是啊,她有无数个正当的理由对王府的事务表达不满,但她总是在容忍,主动退步,只是不希望他为难。
“如果当年父皇赐婚的对象不是我,你也会对那个人这么好吗?”
这个问题王昭萱没有想过,她也并不认为自己能做出让刘琮满意的回答。
她在这种问题上很难撒谎。
把这个反过来问刘琮,自己也不会得到满意的答复的。
本身就是一个伪命题。
盲婚哑嫁哪有什么非你不可。
“我说不会,你信吗?”
肩膀上一轻,刘琮捧着王昭萱的脸抵住她的额头。
“不信。”
“但是你愿意哄哄我就够了。”
王昭萱心里一酸,干嘛搞得这么可怜,好像他多需要自己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