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龙寒潭之水,一直由渊家掌控,从未流传出来。
雪已宵为何会有此物?
念月归看向雪已宵的目光,有些怀疑。
而且,雪已宵说到一半,便不再继续往下说了。
除非,除非什么?
由幽龙潭水所凝结成的冰,除非有什么人,或者除非进行怎么样的操作,才会消散吗?
雪已宵原本是想解释给念月归,好让她不要瞎操心。
结果刚说两句,才反应过来,赶紧收住。
连他自己都惊觉,最近在念月归面前,实在是太放松戒备了。
经过那件事之后,雪已宵便极度厌恶与人分享消息情报。
这么多年,早已习惯任何事都自己决断,自己完成,防备身边所有人。
就连侍奉在他身边多年的翠雀,他也从未全心信任过。
不过是个用得顺手的婢子,谁知哪天会出卖他。
后来又多了一个念月归。
那时念家家主念云峦身殒,少主念何渡失踪,念家一度动荡,几经内乱。
雪已宵曾受念家恩惠,此时念家遭逢大难,他又碍于雪家的立场,不能出手平乱,只能将念月归带回,收到自己门下庇护。
但是,这个念家丫头,并没有继承家主和少主的正直仁义,反倒被娇养出一身的泼辣狠毒之气,让雪已宵颇为头痛。
他甚至一度放任她胡作非为,完全不加约束。
毕竟他也处境艰难,自身难保,哪有心情去教导别人家的孩子。
他能做的,便是护她周全,也算对得起念家父子的恩情了。
直到有一天,这个念月归突然变了,变得不像念月归。
就是在天虞山下的树林里,遇到玄衣魔的那天。
那天,念月归约了苏凉下山,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说。
雪已宵没有理会,像往常一样放出神识去感知她的安危。
岂料,那魔族的杀气让他心下一惊,他连衣服都没换,就这么匆匆赶过去,救下念月归。
可再次见到她,便让雪已宵心头一震。
眼前的这个“念月归”,虽然与之前别无二致,却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明明下山前还好好的,怎么短短不到半日,就换了一个人?
雪已宵甚至怀疑她被夺舍了。
可这个“念月归”身上,并无鬼煞邪魔之气,说明并不是被人夺舍。
正当他疑惑之际,她的身上,有什么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
雪已宵目光下落,在她的腰间,挂着一块玉坠。
是她之前从来没有的东西。
那玉坠蕴含着无尽的力量,让雪已宵感到十分亲和。
他扶起地上的“念月归”,手指装作不经意地划过那块玉坠。
仅仅是那短短一瞬间的触碰,便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契合。
仿佛那就是他的一部分一样。
雪已宵立即放出神识去查探,却在进入玉坠前被弹了回来!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阻碍着,或者是在保护着玉坠里面的力量。
雪已宵没有办法,只得先带这个“念月归”回去,之后再慢慢查明。
经过一段时日的相处,雪已宵发现,他从树林里带回的这个“念月归”,的确与原来的念家丫头不一样了。
他也找过机会,用神识详细查验过。不知什么原因,她整个人的形神竟然没有任何异样,严丝合缝,毫无破绽。
似乎还是原来那个念家丫头。
雪已宵甚至用念月归之前的所作所为进行试探,谁知她竟然表现出震惊、无奈,以及……疲惫。
她的这些表现,让雪已宵感觉到,这些事并不是她做的,但却要她负责和承担。
雪已宵几乎已经确定,这个“念月归”,的的确确是换人了。
如果以这个结论为前提,发生在她身上很多违和的事情,都能得到完美的解释。
他慢慢发现,她跟念月归,真的太不一样了。
活泼胆小,会看人眼色,见风使舵,处事灵活,还有些小聪明,总能在紧要关头,把时间拖到他来搭救。
好在她还算上进,一直潜心修炼,还在宗门大比中突破自身极限,打赢了对手。
雪已宵甚至有一种吾家有女初成长的欣慰感。
但是最触动他的,是在主阁议事堂前面对雪应安和一众人等,以及在偏院内应对雪惊宿时,她对他的遭遇,义愤填膺,百般维护。
雪已宵的心底里,好像有什么柔软的地方,被抚过。
他甚至认为,现在的这个“念月归”很好,至少比之前那个更让人省心。
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雪已宵不再因为那块玉坠去救她,而只是为了她这个人。
唯独一点,就是他没能守住真正的念月归,时至今日都寻不到她的踪迹,让他对念家倍感惭愧。
雪已宵的精神像是分裂一样,一边内疚着,一边又习惯了这个“念月归”的存在。
就这样,两个人一起经历的事渐渐增多。他开始觉得,他的身边,有人在陪伴他共同面对一切。
这种感觉,既让他的心充满力量,又让他一颗心悬了起来。
相伴,也是有风险的。
会让他有被人窥探的风险。
会让他感到……害怕。
但是一旁的念月归并不知道这些事情。
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被发现,
她只觉得,雪已宵的一系列操作,都让她十分怀疑他背后的动机,但是她现在获得的线索又太少,至今还云里雾里摸不到头绪。
夜摩罗还在追杀她,念缘又不让她回家,真是进退两难。
为今之计,还是要继续待在雪已宵的身边,抱紧这条大腿,努力修炼。
毕竟自强才能自立,万事靠别人,终有一天会靠不住的。
念月归并不追问雪已宵关于幽龙寒潭的事,而是开启了别的话题:“这池水要泡多久才能好啊?”
“大概一炷香。”
念月归问道:“为什么是大概?”
雪已宵无所谓道:“头一次泡,猜的。”
念月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