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哗之声从天黑时分一直延续到了午夜,对于制造紧张氛围,叆叇似乎颇为在行,这一点,四脚也不得不服。
刚开始四脚并不明白,为什么叆叇会要求大家在集结之后,依然刻意制造各种动静,集结前的喧哗,可以明白那是为了吸引森蚺的注意,可集结之后,这样做还有意义吗?
直到它们这些埋伏组趁乱脱离队伍,绕道重新将另一侧的沼泽池包围,四脚这才明白,原来吸引敌方注意力,还可以起到这样的效果。埋伏妥当,四脚以为,这下就算不进攻,喧哗声也该停下来了,然而,事实却并未如它所想,四脚又懵了。
进攻没有开始,埋伏组的众蛇也不轻松,因为谁也不知道,森蚺王会不会因为惧怕大蛇们的进攻,转而趁乱从这一侧逃跑。不过,四脚倒不是很在意,它的全副身心都放在那一个问题上,为什么埋伏妥当了还要继续制造动静?
相比于这个问题,对于四脚而言,琢磨森蚺王的心思好像要容易得多,它断定森蚺王不会在进攻之前退却,据有地利,全围都不怕,更何况半围呢?不出现明显的败退之势,估计森蚺王是不会放弃自己的大本营的。
四脚所料不错,大蛇们一有动作,消息便立马传到了森蚺王的耳中,它明白战斗即将打响,尽管有点遗憾,没有在开战之前突袭一次,如果能弄回点吃食,抵御应当更加有力,但是,森蚺王的心里却并不怵。它早就知道会有此一战,与其拖下去,还不如早点打呢!
想到捱过这一战,吃食就能解决,森蚺王的眼睛都亮了。不过,对于大蛇们让开一半这件事,它并不关心是否会有埋伏,事实上,它倒期望这边真的有埋伏,因为,相比于埋伏,它更害怕手下众蛇产生退意。
作为一条老资格的森蚺,它很清楚有无退路的区别。外边的动静那么大,显然就是要告诉众蛇,已经给大家留好了退路,放任下去,只怕底下众蛇抵御之心会有动摇,忙召集守备首领,命令道:
“传令下去,前方对敌森蚺不可后退,后方防御也不可松懈,敌军在外围下了重兵埋伏,一旦后退或是被伏兵攻入,我等性命就要不保!”
森蚺王说的是事实,但是它并不知道,手下众蛇虽然信服,不过,随着战斗的白热化,谁知道会不会动摇呢?毕竟,有没有埋伏都不过是森蚺王的一句话,根本就没有什么事实依据。
琢磨了半天,四脚的脑袋都要炸了,干脆就不想了,大不了回头问问银月就是。谁料,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停止思考后,四脚顿觉疲累,正待趴下歇息时,却猛然惊醒!是啊,过度的思考会感觉疲累,自己况且如此,更何况即将遭噩的敌军呢?
如此喧哗,保不齐就是一场心理攻势,时刻防备,注意力又高度集中,时间久了,不累才怪!念及此,四脚不禁笑了,原来攻击早已开始,受教了。
午夜时分,攻击正式开始!四脚所在地无法看到攻击场景,只能听到“扑通扑通”的水声,以及不间断的叫喊声,它能想象到蚀骨的撕咬场面,却听不到纠缠的摩擦声;它能感受到肢体碰撞树木的震动,却看不见飘落的残枝败叶。
四脚的血液又开始沸腾了。
池水越来越浑浊,搅动起来的淤泥散发出阵阵恶臭,水面的波纹已经延伸到整个沼泽池。四脚知道,潜伏组多半已经趁乱就位了。经过前面的心理攻势,四脚断定,潜伏组一定不会轻易露面,至少在前方敌军出现败退之前,它们不会擅自动手。
不多时,在嘈杂的声响中,又混入了阵阵哀嚎,只是不知道这哀嚎声中,有几多属于己方族众,又有几多属于敌军。
正常情况下,几千对几百,战斗片刻就能结束,然而,在敌军占尽地方优势的基础上,又有着破釜沉舟的觉悟,这场战斗几乎持续了整晚。在天明时分那个最为黑暗的时刻,敌军终于撑不住了,败退之势已经极为明显,搏杀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就着天边极淡的一抹白,树梢的颤动也变得微微可见。
显然,战斗已经切入到小岛之中了。
突然,三声响亮的甩尾穿破黑暗,带来天际的一抹鱼肚白,也将讯号传到小岛这一边,潜伏组动了!战场的情况,明显是影响了森蚺王留下的防御,潜伏组一经露面,便顺利地杀了进去。
大蛇纷纷从沼泽池中露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从撕破的口子窜了进去。敌军心已乱,前后夹击之下,灭亡就在眼前。
四脚有些坐不住了,潜伏组攻进去,那么埋伏已经显得没必要了,它很想趁乱冲进去,不说干掉森蚺王,哪怕见识一下森蚺王最后的英姿也是好的。只是,没了队员们的陪伴,四脚独自一个,就算有心,也断然不敢进入小岛。
谁知道会不会突然窜出来一条大蛇将自己咬杀呢?死在森蚺一族的老巢里,谁又知道杀死你的是真的森蚺还是假的森蚺呢?
看着远方缓缓升起的冉冉旭日,四脚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终于要结束了!春风也不再刺骨,远处的原野也渐次返青,除了避阳的山脚还有点点雪迹,一切都在向春进发。
旁边的一棵小树已经窜出新叶,四脚不禁多看了两眼,脑中突然闪过“成长”二字,思绪立马便回到了自己的身上,回想一路走来的多番经历,自己学到了很多事,结交了不少朋友,多少得到了一些大蛇的认可,当然,受了些委屈,也因此看破了许多事,看透了许多蛇,总结下来,自己的成长不可谓不多!
四脚由衷地感谢自己当时的决定,如果不走出来,或许自己不会感受真正意义上的孤独,也不会遭受委屈和嘲弄,但是,自己的眼界也不会得到拓展,更不会知道,制定好的计划,在具体执行时也可以适当变通,随机应变。
或许,四脚此行最大的成长在于,遇事学会了忍让,不再像从前一样,只知道不计后果地向前冲。它,学会了真正意义上的惜命!
春天来了,四脚生命中的第一场战斗也终于落下了帷幕,归程,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