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慎行摆了摆手,待程朱将屋里的下人都领出去后,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眉梢微动,“赵尚书,盲目的自大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赵远默了一下,不情不愿地闭了嘴。
顾慎行端起桌上的茶碗,呷了口茶,“磊字军那边怎么样了?”
赵远平声回道:“一切都和殿下事先料想的一样,现在磊字军在邱平手里,邱平一个毛头小子,永信王又每天抓着永信军的军权不肯放手,他哪里有机会带过这么多的兵,现如今对殿下可谓是感恩戴德。”
“若是殿下有需要,他定然是殿下说一他不敢说二,只要顾明磊不醒,磊字军就是殿下的军队,只不过……”
赵远皱了下眉,“磊字军的军心不在邱平身上,要不是有圣旨压着,邱平怕是也管不住他们,殿下要是真想将这支军队收归己用,恐怕还需要些时间肃清障碍。”
顾慎行唇角勾起一抹弧度,慢声道:“不用,我对磊字军可不感兴趣,我只需要有人压着他们,让他们牢牢驻扎在城外,无论发生何事都不准进城,多余的事,还轮不到他们插手。”
“至于渊渡……”顾慎行嫌弃地蹙了下眉,“死了也就死了,反正我一开始想着要与南蛮合作,不过是想利用他们的蛊虫帮我对付顾明磊而已。”
“现在顾明磊重伤昏迷,磊字军也到了我手里,南蛮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
顾慎行眸底泛起嘲讽,“正好那个渊渡也不安分,在我面前装得顺从良善,真当我不知道他在筹划些什么。”
“花轻素杀了他,倒是也算间接帮了我一个忙,这样等我日后登基之后,也能少点麻烦。”
赵远听到他这番大不逆的话后,眼皮蓦地抖了一下,心底涌上点异样的感觉。
赵远犹豫道:“可是,渊渡一死,咱们要怎么和南蛮那边交代?再怎么说渊渡也是南蛮的皇子。”
顾慎行奇怪地扬了扬眉,“南蛮和我要什么交代?又不是我杀了他。”
赵远眸色一亮,“老朽明白了,那殿下事前答应日后有一天继位称帝后,给南蛮的那十二座城池……”
“渊渡已死,合作还没谈完,城池的事,自然是不作数。”顾慎行漫不经心道。
“可若是南蛮若骂我们不讲诚信,一怒之下,派军攻打大燕,我们该怎么办?”
顾慎行微笑着睇了赵远一眼,“那不是正好?等到南蛮发现自己上了当,想要派军攻打大燕时,燕京城内已是尘埃落定。”
“顾明磊那时要是醒过来了,我总要给这位骁勇善战的好兄长找点事做。”顾慎行说道,“赵尚书刚才不是还说,我若想完全控制磊字军恐怕还需要些时间肃清障碍。”
“我可没有那个时间去肃清障碍,倒不如让他们和我的好兄长一起为国捐躯在战场上来得干净。”
赵远后脊倏地升上一股寒气,他对上顾慎行冰冷的眼神后,浑身一颤,忙不怠地移开了视线。
“对了,我还没问殿下这圣旨是怎么来的。”赵远僵着嘴角笑道,“殿下是如何说服陛下将磊字军交给邱平掌管的?”
顾慎行懒声道:“父皇怎么可能同意将磊字军交给邱平。”
“那这圣旨?”赵远疑惑道。
顾慎行面不改色道:“自然是假的。”
赵远刷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假的?可是我看圣旨上的玉印……那,那圣旨若是假的,那我,那我岂不是假传……”
赵远吓白了脸,顾慎行却还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支着头笑眯眯地望着他。
“赵尚书这么激动做什么,平时那般稳重的一个人,这么小的一件事怎么就把你吓成了这样。”
“小事?”赵远颤声道,“假传圣旨弄不好那可是要诛九族的死罪……!”
顾慎行缓声道:“是不是假传的圣旨,只要父皇不说,谁会知道?”
“陛下怎么可能不……”赵远忽然噤了声,瞳孔一紧。
顾慎行缓缓站起身来,向赵远走了过来,赵远想往后退,又被身后的椅子堵住,眸色惊恐地望着他。
顾慎行在他身前驻了脚,嗓音温平:“赵尚书莫怕,今天傍晚北莽使者就要进燕京城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他们身上,今天没有人会注意到磊字军易主之事的。”
“等到过了今晚,父皇就更不会有什么心思去管什么磊字军了。”
赵远呆愣愣地站着,顾慎行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吓得他身子一歪,整个人往下缩了一下。
顾慎行却不以为意,温声道:“赵尚书现如今和我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又有什么可不放心的呢。”
赵远努力地弯起唇角,却只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低声说道:“是,有五皇子这句话,老朽就放心了。”
顾慎行眯了下眸子,和善地笑了笑。
过了午时后,天上的云散了一些,路面上的积水还没被蒸干,车轮碾过的时候会向两侧溅起泥水。
颜序淮从政事堂离开后,坐着马车径直入了宫,到了宫门外,马车一停,颜序淮就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小太监早早得就立在宫门口等着,瞟见颜序淮来了,忙疾步迎上去,“颜丞相。”
颜序淮问道:“陛下现在何处?”
小太监答道:“陛下猜准颜丞相在政事堂议事结束后一准会过来,如今在御书房等着丞相呢。”
颜序淮嗯了一声,小太监领着他往里走。
从宫门口去御书房的路颜序淮早就走熟了,步态不徐不疾,寻常官员从宫门口去御书房沿着宽敞的宫道一直走就行,颜序淮则不然。
顾骁特批他可以抄宫内的近道往御书房去,比走正路要省不少的脚程,但颜序淮毕竟是外臣,为防有人诟病,每次颜序淮来顾骁总要派个小太监在前头帮他领着点路。
拐过一个岔路口时,颜序淮突然扫见前方的路边有个小宫女正蹲在地上手忙脚乱地收拾着什么。
领路的小太监自然也看见了,和声说道:“瞧地上的瓷片,约莫是不小心把端给哪位贵人的茶壶给打了,笨手笨脚,回去了估计少不了一顿打。”
在皇宫里这种事也算常见,颜序淮随意地向地上的碎瓷片扫了一眼,视线蓦地一顿,停住了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