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白敲响桂娘的客房的房门时,桂娘正坐在桌子边上发愣,听到敲门声,条件反射地说了一句:“请进。”
桂娘的房门没锁,赵大白轻轻一推就开了,他端着托盘走进来,顺手将门掩上。
“该用午饭了。”
桂娘温温柔柔地笑笑,问道:“今天的午饭是阳春面吗?”
赵大白笑道:“闻出来了?”
桂娘:“嗯,很香。”
赵大白将托盘放到桌上,推到她的面前,掌柜惦记着桂娘一会儿要喝药,不敢给她吃太油腻的食物,就叫后厨给她下了碗清汤面。
瓷白的面碗里,淡酱色的汤汁浓郁咸香,里面一把爽利筋道的面条缠绕在一起,乱中有序,汤面上飘着几粒金色的油花,中心一把翠绿的葱花可谓是整碗面的点睛之笔。
原本阳春面里应该是只有面和葱花两样,但是掌柜又怕这面太过清淡,没有营养,就叫厨子又格外给桂娘打了个荷包蛋铺在面上。
桂娘伸手去托盘上摸索筷子。
倘若是在平常,赵大白定要提前把筷子从托盘上拿起来,塞到桂娘的手里,但他现在依旧岿然不动地坐在桂娘的对面,半点没有要献殷勤的样子。
桂娘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点细节,摸到筷子后,将筷尾在桌面上磕了磕,埋头去捞碗里的面吃。
赵大白默不作声地坐在旁边,看着她小口小口地吃着碗里的面条。
桂娘察觉到他有话要说,也不着急去问,认真地将碗里的面吃了个干净。
掌柜准备的这碗面份量很足,桂娘饭量小,倘若放在平时,她恐怕只吃半碗多就会放下筷子,可她今日仿佛饿狠了一般,硬生生吃下了整碗面条。
就在她凑到碗边要去喝碗里的汤汁时,赵大白看不下去了,把面碗从她面前拿开。
“吃饱了就别吃了,再把胃撑坏了。”
桂娘笑了一下,掏出帕子擦了擦嘴,“你有事想和我说?”
赵大白没有否认,直言问道:“邱大夫给你开了药,他有说这药喝多久会起效果吗?”
桂娘想了想,答道:“邱大夫说这药每天喝一剂,最多十天就能感觉到变化。”
赵大白点了点头,问她:“桂娘,十天后,如果你能看到我了,你会不会嫌弃我长得丑?”
桂娘秀眉微蹙,像是没有料到他会突然问这个。
她轻笑道:“你说什么呢,村中人人都说赵寨主生得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我怎么敢嫌弃赵寨主长得丑。”
赵大白说道:“那等你眼睛治好,能看到我后,我要是想追求你,向你求亲,你会答应么?”
桂娘倏地一怔,眼睫颤了两颤。
“大白……”
赵大白弯唇笑了,“不会是么。”
他垂眸讪笑出声,“我猜也不会。”
赵大白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去收拾桌上的碗筷,桂娘轻声唤他,“大白。”
赵大白动作停了一下,和声道:“不用怕,我没有别的意思,也没有想要用为你治眼睛这件事威胁你的想法,但是桂娘。”
赵大白缓声道:“既然你的眼睛治好了,那等你能看到后,就不再需要我的照顾了,你以后还要嫁人的,我一个大男人总往你家跑,容易落人话柄。”
“以前你眼睛看不见,小红又住在你家,我常去看你们还有道理可以讲,等你看到后,小红也该搬回赵家了,我不能总去打搅你。”
赵大白收拾好了碗筷,端起托盘,“你以后要是想找小红聊天,或者有事想找我帮忙,可以来赵家找我们,我们仍然是朋友。”
赵大白走到门边,要开门走出去时,又低声补了一句,“也就只是朋友了吧。”
桂娘听见赵大白推门离开的声音,她一动不动地坐在桌前,像是被人定住了一般。
半晌,她抬头,拨了拨额前的碎发。
那双琥珀色的眸子眨了一下,滚下一颗泪来,她帐然若失地摸了摸自己湿润的脸颊,扯了扯嘴角,笑容难看又勉强。
她悄声喃喃道:“没什么可失落的,这场梦早就该醒了不是么。”
她念叨着这一句话,好像是想试图安慰一下自己,很明显这句安慰并没有起什么作用,她脸上的泪水反而越流越多起来。
客房里,不时传来压抑的啜泣声,像是人被逼到极限后发出的呻吟。
*
花轻素送走柳若英后,在图书馆写了会儿话本,一直写到日暮时分,才后知后觉地停下手里的笔,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脖颈。
“咚咚”。
房门忽然被人敲了两下,花轻素以为是月桃,慢声说了句:“门没锁,你直接进来就行。”
颜序淮推开门走进屋里,花轻素看到是他后,愣了下神,笑道:“你怎么过来了?”
颜序淮在屋里看了一圈,温声道:“管家让我过来喊你去饭厅用晚饭。”
花轻素不信,“你少来,管家还敢吩咐你过来叫我?”
颜序淮嗯了一声,“是,我也觉得他最近胆子有点肥,打算扣他半个月的月钱,以示惩戒。”
饭厅门口,管家突然打了个喷嚏,鸡皮疙瘩瞬间冒了出来。
一旁路过的小厮关心道:“管家,你身体不舒服就先回去吧,我替你在这儿等着。”
管家摆了摆手,“不用,我身体好的很。”
小厮向饭厅里看了一眼,好奇道:“大人人呢,我刚刚明明看到他过来了。”
管家淡声回道:“大人过来看夫人还没来,去图书馆找夫人了。”
小厮哦了两声,赞叹道:“大人和夫人还真是恩爱啊。”
…
花轻素挑了下眉,“颜丞相,我比较喜欢说实话的人。”
颜序淮实话道:“好吧,管家没让我过来,是我自己想过来看看。”
花轻素差点笑倒。
颜序淮走到她的桌前,垂眸向她桌角用粗线订好的几册话本看去,“你每天待着这里,是在写什么?”
花轻素脸上的笑容一僵,刷得跳了起来,“等等,你别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