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颜征心中疑惑,努力回想似乎没有得罪过这位爷,惴惴不安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望着颜岁柠气不打一处来,觉得都是因为她平白让人看笑话,故而话锋一转,呵斥道:“瞧你的面子多大,今日王爷在此,你若再不说实话,我绝不轻饶你。”
接着就当场看了一招非物质文化遗产的表演——变脸。
他神色和缓,语气自觉轻柔了下来,“雅儿,你说,那天究竟发生什么事,告诉祖母听,你莫怕,爹爹在这。”
“爹爹,这事说到底只是七妹妹年幼不懂事,我作为姐姐理应照顾好妹妹,却让妹妹受了伤,所以这事还是怪我没有好好保护好妹妹。”
说得那叫一个真情切意,只是她越这样把错揽到自己身上,颜征就越生颜岁柠的气一分,特别是颜岁柠此时还是低着头沉默不语。
“混账,分明是你做错事,如今雅儿为你求情,你还是这个态度,我颜府怎会有你这个不懂得知恩图报的混账东西?”
“我若是混账东西,你不就是老混账了吗?”颜岁柠小声嘀咕着,只有站在她面前的颜征听到。
殊不知对简予书这种内力深厚的人也是轻而易举。
颜征听到颜岁柠的话后,脸色狰狞,作为颜家家主,他是绝对的权威,在颜家没有人敢挑衅他,这个草包女儿,更是不允许。
他猛然抬起手掌,当着众人的面要往颜岁柠脸上招呼,几乎同一时间,颜岁柠本能的后退一步,颜征打了个空。
四目相对,她都替颜征感到尴尬。
气急败坏又抬起手,只不过还没扇下去就被老夫人喝住了。
“住手!你这是作甚,从小到大,你没抱过她一次,没看过她一回,没喂过她吃一次饭,生辰更是没送过她一次礼物,怎么?如今她推了一下雅乐,你就要打她一次又一次吗?雅乐是你的女儿,可岁岁,她也是你的女儿啊!你若从小有教育过她一次,哪怕一次,今天你打了她巴掌,我断不会说什么。”老夫人气的拿着拐杖砸着地,气急攻心一下跌坐在太师椅上。
颜岁柠赶忙跑到老夫人旁边替她顺着心口,不禁为原主感到悲哀。
虽为嫡女,却从未受到一天的父爱,她继承了原主的记忆,自然也知道当小小的颜岁柠躲在雪姨身后,悄悄探出头看着颜雅乐被父亲高高抱起,柳如玉站在一旁温婉地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而更为讽刺的是颜征当初娶原主娘亲的时候许诺过终身不纳妾,而她的出生却排行第七,你品,你细品。
“祖母您先回去休息,我给她们道歉就是了。”说完对着蓉姑说:“劳烦蓉姑扶祖母回去休息,舟车劳顿的,不要累到祖母。”
蓉姑看了一眼颜岁柠,在心中无奈地摇了摇头,开口道:“奴婢这就扶老夫人回去歇了。”
老夫人走到门口时对颜征无奈地说道:“衍淞呐,小七纵然有错,但娘希望你看在小七她也是你女儿的这个份上,也多关心一下她吧。”
老夫人向简予书作揖告退,目送祖母离去,颜岁柠面无表情的看着颜征缓缓开口,“对不起!”
“什么?”颜征顿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快认错。
只见她走近一步与颜征对视着,“是颜岁柠对不起颜雅乐,不该推搡她,对不起爹,丢了颜府的脸,更对不起......娘,辜负她对我的期望。”
听到颜岁柠提起娘,颜征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一分。
柳如玉看到颜征有所动容,怕他被颜岁柠这几句话还有老夫人刚刚的谴责,会就此放过那小贱人,所以她赶忙开口,“岁岁,只要你真心实意认错,就不会辜负为娘我这一番苦心。”
柳如玉知道她说的娘是指月思柔,因为从小到大她就一直与她作对,从没认过她的身份。
“哼!为娘?你不过就是一介青楼女子,怎配与我娘相提并论,你今日的地位不过是我娘施舍给你的,脸比城墙厚......”她的话犹如一把古琴被弹得过急的弦儿,突然崩断,话突然被迫停住。
“住嘴!”一个巴掌猛然落在那张瓷白的小脸上,突如其来的力道让她向旁边倒去。
她踉跄几步头撞到了桌角,“咚”的一声,看着都胆战心惊,可颜征却不担心,显然还在气头上。
毕竟是娇滴滴从小在蜜罐长大的,不小心嗑一下撞一下都有淤青,上次撞到石头那一边额头还未好,今日就换边接着受伤,可谓是祸不单行啊。
她用手抹了一下嘴边的血,俗话说打人不打脸,打脸伤自尊,这家伙可是一点尊严不给她留啊。
而她也没想到这巴掌是把她往死里打,够狠。
在场的人全都被颜征的这巴掌惊到了,颜府嫡出小姐被打,这传出去以后颜岁柠出门都会被人指点,更别说以后她在颜府又有多少人看她不起。
颜雅乐立马上前拉住颜征的手,哭着说:“爹爹,你这是作甚?七妹妹年纪小才会对娘出言不逊,她也是想起月夫人才会如此,娘为人大度,不会与七妹妹一般见识,你这般做,怕是寒了她的心呐,爹爹。”
颜雅乐哭的梨花带雨的,泪珠雨似的不断往下砸,看得在场的人那叫一个心疼,不知情地还以为颜雅乐被欺负了。
而真正的受害人瘫坐在地上看着这浓厚的父女情深,额头上的血顺着脸庞流了下来,颜岁柠用衣袖随意的擦了一下,戏还没结束,她可不能太过狼狈。
简予书眼帘微微抬起看向颜岁柠,手指微微摩挲着腰间冰凉的玉佩。
柳如玉听到颜雅乐一说立马附和道:“是啊,老爷,岁岁尚小,妾身不碍事的,你就饶了岁岁吧,老爷!”
颜征本来打完之后有些许后悔,但听到颜雅乐和柳如玉一说,火气就又上来了,指着颜岁柠狠狠地说:“年纪尚小?她不过就比雅儿小两岁,可你们看她做的事,蛮横无理,你们为她求情,她反过来咬你们一口,我颜征怎会生出她这么一个白眼狼!”
世界就是如此,人们喜欢的人都觉得她纯洁又温柔,无辜且淑女,而她是恶毒又愚蠢,罪恶且污秽,怎敢奢求别人站出来真心实意为她求情。
颜岁柠扶着桌子艰难的站起来,理了理自己的发丝与服饰,不屑说道:“爹这话未免有点可笑,我与你从小到大说的话合起来都没几句,这会倒是了解我。”
她勉强的扯出一个笑容,“我,这辈子只有一个娘,她叫月思柔,她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最漂亮的人。她柳如玉一辈子都是当姨娘的命,在我心中她连给我娘提鞋的资格都不配,就算娘亡故了,可她终究没资格让我叫她一声娘,因为她不配。”
说着说着她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声很苍凉。
众人认真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女,她褪去了平日夸张的妆容,收起了平日伤人的獠牙,苍白的小脸顶着一个大大的巴掌印,笑着笑着那泪从眼中流出,啪嗒一声滴落在地上。
那巴掌就像一股外力,把一个完好无损的陶瓷娃娃打落在地,摔碎了她身体的一小部分,而陶瓷娃娃慢慢地从地上捡起碎片把它们重新沾回自己的身上,只是就算粘好了,那裂痕却是永远存在着。
“可怜我那娘亲,本是天之骄女,才华横溢,温柔淑良,奈何错信那一生永不纳妾的谎言,错信负心人,葬送了自己的一生,现如今她最宝贝的女儿却被那鸠占鹊巢上不了台面的小妾欺负,你们说这算不算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之一了。”
这几句话对颜征来说字字带着刀刃,仿佛要将他那层面具生生剥下来。
倒是那些下人脸上出现一丝惊讶的神情,他们竟然不知道今天还能现场吃到一个这么大的瓜。
她轻嗤一声,打她脸是吧,那她就在众人面前撕碎他伪君子的面具,来啊,谁怕谁。
“你!孽女!”颜征气的又是抬起手要打,颜岁柠这次没躲,直接把脸凑上去“打吧,你最好现在就把我打死正好随了你们一家三口的愿,但你要是想让我跟柳如玉道歉,不好意思,我不会。”
颜征的脸色复杂,一阵青一阵白,举着的手却迟迟没打下去。
这些话戳中他这些年的痛处,让他几乎忘记十几年前也有一个人刚开始处处为他着想,琴瑟和鸣。
只是他不明白,是她自己一年内迟迟未有子嗣,他不过只是要为颜家延续香火,也应允她小妾的第一个孩子记在她名下,她也省去了生子之痛,可她却一点不为他着想,对他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根本没考虑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好。
柳如玉和颜雅乐看出颜征不忍心打下去,这时装腔作势的拉着颜征,苦口婆心道,“老爷,你打妾身吧,是妾身管教不严,这错妾身愿意一人承担啊!”
“爹爹,雅儿也没有尽到做姐姐的责任,你打我吧,不要打妹妹了。”
颜岁柠看着眼前这两母女的演技,这换了在现代,妥妥双影后。
不过,现在她只要推颜雅乐一把,然后颜征一怒之下就会关她祠堂,今天的剧情就结束了。
心动不如行动,颜岁柠目测好位置,漫不经心移好位置,撸起袖子鼓足劲把颜雅乐朝简予书的方向推去(#^.^#)。
“啊!”颜雅乐大叫一声,若是简予书躲开她就会跟颜岁柠一样撞个头破血流,但颜岁柠知道这是男女主相识的契机。
在这千钧一发之时颜雅乐被人接住了,只是主角不是简予书而是他身边的一个女子,能跟在简予书身边的只有一个,就是他的侍卫一凝。
颜征被颜岁柠的举动更是气的一口老血险些喷出来,要是撞到摄政王,九条命都不够他赔的。
气急败坏的他扬手一掌,要不是颜岁柠反应及时后退半步顺势倒在地上减少几分力,说不定牙都被扇飞。
这两巴掌不会白挨的,别让她逮到机会,不然她肯定用她小鞋抽回去ヾ(。`Д´。)ノ彡
“王爷恕罪,孽女不懂事,请王爷大人有大量。”颜征弯着腰,而其余人更是低着头跪在地上。
简予书看着再次孤零零倒在地上颜岁柠,还有一旁低声啜泣的颜雅乐。
他慢悠悠的起身俯视着这众人虚伪的嘴脸和拙劣的演技,他的目光落在了高高肿着半边脸,一脸不屑的看着颜征。
不知为何,他觉得颜岁柠的行为与其他人不一样,甚至觉得有点......熟悉。
“无碍。”
这句话仿佛是颜征的救心丸,他抹了额头的冷汗颤巍巍的起身,“谢王爷。”
“来人,把这孽女给我关进祖宗祠堂反省三天,在这期间任何人不得给她送饭。”
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的颜岁柠当下就被两个下人架住了手往门外拖。
颜岁柠见剧情完成也懒得抬头了,颜征怎么说有些武功傍身,而那两巴掌也着实用了全力,她也就索性装死任由下人把她拖出去了。
只是她的这幅惨状看起来像是受了什么酷刑,但颜岁柠并不在乎,她越惨老夫人只会更疼她,在老夫人心里的地位只会更加巩固。
简予书佯装无意间瞥了她的方向,直到那道身影消失在他眼中,起身轻拍了拍自己的衣服,“茶不错。”
颜征:......
(内心咆哮!!)所以你老专门过来就是为了喝杯茶?不对啊,这茶也是您自个带的,合着就免费看了场戏?! ̄へ ̄
简予书在马车内闭目养神,脑海里不知不觉又浮现出少女的脸,不自觉将她的脸带入到书房中的那幅没有脸的画。
今日会去颜府也是仿佛冥冥中有个声音一直催促着他,心情烦躁的他才踏入颜府。
他想大概是自己魔怔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