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英卓掐了掐眉心,“霍晴川这么快被逼下台是意外,对我们来说却是一件好事,以你现在的资历,和霍晴川几乎没有同台竞争的机会,但和安本...还算有一战之力吧。”
“不,”洛寸摇了摇头,两人离开飞船,走进飞梭,“霍晴川在民间的声望虽然远超安本,但实际上在胜者通吃的规则之下,她的竞选优势并不大。安本虽然名声不好,但他背后是实打实的安家,民众也不是傻子,选他的人,选的就不是安本,而是安家。”
汤英卓启动飞梭,前往天堂岛,他没有说话,静静听着洛寸的分析。
“换句话说,安本和霍晴川一直都是势均力敌的。这两个人如果一直斗下去,你有想过会是什么结果吗?”
汤英卓突然想起了洛寸之前“狗咬狗”的形容。
“应该会闹得很难看吧。”他思索道,“前期许诺,中期拉票,估计后期..就是互相揭短了。”
“没错。”洛寸点头,她思路异常清晰,“这必然是最终走向,对我来说,只有等他们斗到元气大伤再出手,才能有一战之力。但现在,安伦哲先出手解决了霍晴川,安本连表皮都没伤到,我如果还想赢,就只能借助霍晴川的力量。”
眼看天堂岛越来越近,她轻声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而我这次带着满满的诚意而来。”
汤英卓看了一眼她微微渗血的伤口。
他能说什么?
洛寸确实是一个极其审时度势、敢于也善于利用自己一切的人。
飞梭降落在天堂岛议事大厅前的空地。
前几日还被人群围着要说法的天堂岛,如今变得萧瑟不已。
洛寸看着坐在台阶上那个略显佝偻的身影,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她慢慢走上去,皮靴与地面相碰,发出“啪嗒”的有序声响。
若是平时,霍安早就注意到了这是洛寸的脚步声了。
但现在,他的心很乱。
他的思绪还沉浸在刚才的争论中。
昨天,他像往常一样,准备去找洛寸,却在路上发现了沈飞尘留下的暗号。
然后就被半强迫式地带回了天堂岛。
“母亲。”
一进门,霍安便恭敬地喊了一声。
他和霍晴川之间,亲密不多,大部分情况都很疏离,但这一直不影响他知道她很爱他。
“坐。”霍晴川一身常服,指着对面的沙发,“我的事你应该都知道了吧?有什么想法?”
“总督的工作很辛苦,退下来休息也挺好的。”他如实说,“还有,请不要难过。”
“就这?”霍晴川笑了一声。
霍安抬头看她,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才好。
“安安,当不了总督,妈妈就保护不了你了。”
“我能保护自己。”霍安沉稳出声。
“你不懂。”霍晴川摇头叹息,“有时候我都不知道把你养得这么单纯是对是错...不说这个了,我打算离开但泽,你要跟妈妈一起走吗?”
霍安震惊地看着她。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吗?”霍晴川喝了口茶,“我在位期间得罪过不少人,下任又这么匆忙,并没有做好布置,离开是最安全也最合适的选择。”
霍安嘴角微抿。
“怎么...你不想跟我走?”霍晴川挑眉。
在那一瞬间,霍安差点就把自己和洛寸的事交代个一干二净。
“我想继续留在军部。”霍安垂下眼眸,对于做出这样的选择,他心里一片酸涩。
“哦?”霍晴川放下茶杯,发出一声轻响,“我能问问原因吗?是梦想,还是因为舍不得离开某个人?”
霍安骤然抬头。
然后就听到霍晴川说:“因为不想离开洛寸,所以你要抛弃妈妈?”
霍安心头俱震。
“我..我没有..”抛弃你。
最后一句话他却怎么都说不出来,如果硬要选择,那是不是代表,他如果选了母亲,就抛弃了洛寸?
霍晴川平静道:“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如果看不出你对那孩子的喜欢,我也不配当你这个妈了。但你有没有想过,洛寸对你是什么想法?你爱她,她爱你吗?”
霍安低下了头。
他心里没底。
洛寸从来没有说过爱他,甚至两人的关系都不曾公开过。
一直以来,他们之间,好像都是他单方面的心思。
“安安,妈妈不想你受伤,”霍晴川看着他,“从我的角度来说,洛寸是一名优秀的指挥官,但不是一名优秀的妻子,洛家和安家今年走的很近,你应该见过你舅舅与那些情人的家族是怎么往来的吧?”
有些话,霍晴川并不想说的太明。
但局势如此,她只能在走之前把事情交代清楚。
一股无名火从霍安心底冒出,这些事情他不是不知道,但如果连他母亲都这么想洛寸,可想而知,在其他人眼里,洛寸又是什么样子。
丝丝密密的心疼从胸腔升起,他强压下怒火:“您别这么说她,你根本不知道洛家对她做了些什么,她也是身不由己。”
霍晴川脸上闪过一抹受伤:“安儿,我一个人将你抚养成人,你如今要为了一个外人来顶撞我吗?”
霍安握紧了拳。
他的面上露出一丝痛苦。
记忆深处闪过无数成长过程中霍晴川的片段——
她在得知安伦多死后绝望痛哭的样子。
她在看到他在安家受到不公待遇时发疯的样子。
她一夜一夜联系人为他寻求压制狂化方法的样子。
她为了让学校答应入学,向一军校长低头的样子。
她为了不让他多心,拒绝所有追求者的样子。
她为了给他撑起一片天,从一个全身悲伤的小女人变成如今上位者的样子。
......
霍安再也无法坐下去,起身夺门而出。
门口,沈叔还守在那里。
看着他的目光充满责怪,好像在说,我因为一句承诺都能守你们那么多年,你怎么忍心这么伤害你的母亲?
心脏像是被这些记忆撕扯成碎片,最后只剩下满腔酸涩。
突然,一件带着幽香的外套落在了肩头。
洛寸蹲下来,挠了挠他的下巴:“我的小狼怎么哭啦?”